程北歸晚上回宿舍時才有時間看一眼手機。
微信置頂處的紅點很明顯,他滿懷期待的點開,結果裡面只有兩個字。
【收到】
收到?
程北歸併未察覺自己的眉頭已近乎擰成一座小山。
一旁,秦嘉恆剛要和女朋友打視頻,屋子裡氣壓卻突然變得十分低。
像撞上大冰山似的。
他忍不住打了個哆嗦:“哥,你啥時候進化成冰箱了?能給人凍死了。”
“……”程北歸將手機扔到櫃子上:“你和你女朋友打電話,我先去洗澡了。”
秦嘉恆撇嘴,總覺得程北歸哪哪都像個怨婦。
等洗完澡出來,秦嘉恆還在煲電話粥。
兩個大老爺們向來也沒什麼好忌諱的,他也沒戴耳機。
“媳婦,你再等我段時間,過陣子訓練結束我就申請回去看你。”
他女朋友嗔怪他:“你平安就夠了,每次一知道你又去執行任務,我嚇也要嚇死了。”
“好了抱抱,你等我今年去你家提親。”
聽著這膩歪的對話,程北歸莫名覺得喝涼水都有點塞牙。
剛好秦嘉恆的女朋友說要去忙工作,兩人這才結束了每日的寶貴通話時間。
“哥,”他扭頭看程北歸:“明天打籃球去不?”
“不去。”
程北歸氣正不順呢,他將毛巾從頭髮上拿下來掛在架子上,水珠順著他的下頜線向下落。
他上半身未著寸縷,清晰的線條從胸口處一直蔓延到胯邊的人魚線,每一處肌肉都練的結實有力。
只是身上的幾條傷疤顯得有些刺眼。
“你心情不好啊?”秦嘉恆察言觀色,他翻身趴著:“今天教導員也沒說你啊,怎麼了這是?”
“沒怎麼。”程北歸掀開被褥仰躺在床上,他手交疊在後腦勺下盯著天花板出神:“我印象裡,你好像每天都會和女朋友打電話?”
秦嘉恆沒想到他會突然提起這個話題,他靦腆一笑:“是啊,天天在一起都會想她,更別提這見不到的日子裡,要是不打電話我心裡更難受。”
程北歸再次拿起了手機。
他反覆觀看著兩個人的聊天界面,卻什麼名堂也看不出來。
“每次訓練結束,你會和她報平安嗎?”
“那是當然,不報平安豈不是讓她擔心死?”
“也是。”程北歸抿著唇不再問了。
秦嘉恆聽出了端倪,他面向程北歸:“哥,你不是說你要結婚了?是不是和嫂子吵架了?”
吵架?
程北歸捏了捏眉心。
他倒希望丁梨對他能有點感情上的起伏。
“沒有。”他聲音沉沉:“我倆挺好的。”
儘管他這麼說,秦嘉恆還是忍不住教了他兩招。
“哥,不能長陪伴,可以外賣給她買花,工資多給她買禮物,吵架了認真哄哄,兩個人就是要互相遷就嘛。”
程北歸應了聲,不再多言。
他思來想去,給丁梨發了句【在做什麼?】
丁梨隔了會才回他【和朋友在外面玩。】
【早點回家,注意安全。】
其實很想問問他是男生還是女生,但程北歸想想,自己沒有資格管那麼多。
何況他信任丁梨。
手機再次震動,是丁梨。
【三哥早點休息。】
【好。】
將屏幕熄滅,程北歸從枕頭下摸到了一條已經斷裂的手鍊。
在無數個夜裡,看著這條手鍊,他的夢裡總會又回到那一天。
四年前的7月25日。
在x國的南部,他救了這條手鍊的主人。
那天的天空是灰濛濛的,但溫度一如當地的每一天,熱的人快要融化。
彼時的x國戰火不斷,中國派出空軍對其進行支援,程北歸就參與其中。
物資投送結束後,程北歸出發在街上巡邏。
在一條巷子的盡頭,他聽見了女人的哭喊聲。
那哭聲很輕,像是在哀求,但即使這麼微弱,還是傳進了他的耳朵裡。
程北歸扭頭看過去。
女人的臉被黑袋子罩著,那幾個恐怖分子踢著她的膝蓋窩,強迫她雙膝跪地。
她的脊背挺的筆直,身體卻在顫抖。
她身上全是灰,褲子被磨破,一身狼狽。
程北歸和身邊的戰友對視一眼,他立馬鏈接了通話器:“我是程北歸,在南部地區發現疑似我國公民被綁架,她附近有炸彈隨時可能爆炸,我請求支援。”
“定位。”指揮員語氣堅定:“我派直升機過去。”
程北歸隨身攜帶手槍,他閃身躲進一段殘垣後面,隨時準備救人。
街上的人看見恐怖分子押著女人走過來,所有人都開始驚叫,炮火聲連著槍聲一起響徹雲霄。
在這個戰火連綿的地區,沒有人會為了一陌生人而停下腳步,為了保命,大家都在四處逃竄。
女人像被丟垃圾一樣丟在了馬路中間,在支撐自己不摔倒時,她的手掌摁到了那枚金屬片。
一瞬間,她腳下的盒子亮了起來。
紅色的數字開始倒計時。
是定時炸彈。
“滴滴,滴滴。”
女人顯然也聽見了聲音,她的身體抖的更厲害,汗珠順著她的髮絲砸向了地面。
恐懼無聲的蔓延。
恐怖分子早已狂笑著遠去。
救援的直升機來了,程北歸見狀,和戰友打好配合,一方去攔截恐怖分子,另一方去拆彈。
來不及等排彈員過來,程北歸率先翻過殘垣衝她喊:“Don’t move!(不要動)”
聽見他的聲音,女人僵在原地,她保持著剛才的姿勢吶喊:“Please,help me!”
這摻雜著哭腔並不怎麼純正的英語,程北歸端著槍靠近:“你是中國人?”
女人用力點頭,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她不敢動:“我是來這採風的學生。”
鐵盒上的倒計時還剩十五分鐘。
程北歸來不及安撫她,他單膝跪地打開了鐵盒外殼,繁瑣的線路在裡面纏繞,十分複雜。
同伴端著槍在他周圍,警惕的叫他:“04,小心!”
程北歸沒應聲,他害怕女人堅持不住,緊緊的用手臂支撐著她。
哪怕是一個輕微的移動,炸彈都可能立即引爆給兩個人炸成碎片。
女人的哭泣聲漸漸停滯,她的雙手還被綁著,頭套內,那雙眼睛不停的忽閃著。
眼前漆黑一片,她什麼也看不見。
倒計時還有十分鐘,排彈員從直升機落地的那邊快速跑了過來。
他蹲下身搖頭:“來不及了,短時間內我只能剪斷傳感器,有六七秒鐘的時間腳挪開不會爆炸,你帶著人質快跑。”
聽見這話,女人搖頭哭喊:“不要救我了,我不能連累你們,不要為了我犧牲。”
程北歸快速給她解手腕上的麻繩,他語氣鎮定:“我們是中國軍人,請你相信你的同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