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氏這頭雙眼含淚,一臉幽怨和悲切,嘴裡念念著當年剛嫁過來時千將軍曾對她說過的甜言蜜語山盟海誓。
雖然說的人念念不忘那曾經的少年情意深厚,然而聽的那個人卻早已面露不虞,只覺得心中煩躁。
千醉在一旁看出來她這個生父實際上一點也不耐煩,甚至厭倦崔氏述說那些美好的曾經,她口中的情誼換不回已經偏了心的丈夫。
千醉只覺得心中失望之至。雖然她原本就猜到幾分,但是與崔氏的相處過程中,她只能從崔氏口中述說著他父親對她的好,述說著他身為將軍又是多麼英明神武。
不知覺間,她也莫名對這個還沒有見過的生父產生一絲期盼。希望他只是因為與崔氏多年的誤解疏離而不願多管後院之事。
然而如今見面,千醉就知道她所有的期盼都是枉然,因為這個男人竟然能憑藉一個妾室和一個庶女的空口白言,不問是非,不聽雙方意見便山下決斷,竟然還要懲罰自己的正妻。一個如此偏聽偏信的丈夫、父親,她還要對他有什麼期望呢。
還不知道自己早已換了芯子的女兒對他徹底失望的千將軍,終於無法忍受崔氏的話語,呵止了她。
“好了!過去的不要多說,我就是對你太過縱容才讓你將將軍府堂堂嫡出小姐養育的如此模樣!不必多說,且到祠堂去。”
撂下這句話,千將軍便臭著一張臉摔袖而去。
只留下被他的無情驚嚇到的崔氏一臉不可置信地看著他堅決的身影,下一秒便捧著帕子捂臉痛苦,整個人就要暈過去一樣。
千醉來不及計較那個愚蠢偏心的男人,只趕忙安慰崔氏,只拿自己將要被那些人欺壓的話題來轉移崔氏的注意力,讓她當下振作起來。
二人收拾好,幫崔氏重新妝奩,掩去哭紅的雙眼,便來到祠堂去。
二人剛走進祠堂,一個嬌滴滴的聲音就低聲響起。
“喲,夫人和大小姐可算來了。”
千醉一聽這話抬頭望去便見到老夫人,千將軍,索姨娘和千蜜千樂都在祠堂中,而說話的索姨娘更是掩帕藏起一絲偷偷的笑意。千醉狠厲的看一了眼索姨娘,才和崔氏向老夫人請禮。
剛請完禮,千將軍就黑著臉,聲音中滿是不悅。
“哼!千醉你身為嫡出小姐做錯這麼多事,竟然還敢讓長輩都在這裡等你,簡直無法無天。推榮華縣主至其落水,在府裡私會太子,讓府裡在眾人面前失禮,如今還對長輩不恭,對妹妹不遜,動手打姊妹。樁樁件件,容不得你辯解,如今看你毫無悔過之心,來人!上家法!”
千醉嘴角扯著嘲諷的笑容,一臉冷漠的看著這個數落著她罪行的所謂父親,心中平靜如水,沒有泛起任何漣漪。而身邊的崔氏卻不能由著千將軍隨意對女兒動家法,忙忙著要為女兒辯解。
只是她剛要開口,索姨娘就在一旁故作好人的姿態連忙道。
“哎呀,老爺,小姐畢竟是嫡出小姐,怎能隨意動用家法,小姐如今還小,不懂事,總是要慢慢教的。”索姨娘一面好似為千醉解釋,實則落實了罪行。
一面又忙忙活活招呼崔氏道,“姐姐也趕緊說兩句,不然真要動用家法,姐姐待會兒不得心痛死了,姐姐就代小姐和老爺道個歉,認個罪,這事兒也就揭過去了不是。”
“是呀,爹爹,姐姐是嫡姐,女兒這沒有什麼關係的,您還是別動用家法了。”千蜜也在一旁假惺惺地口中勸,臉卻刻意漏出被打的側臉,故意讓人看到。
不說也就罷了,被索姨娘她們煽風點火的,千將軍更是生氣。
“你們不必勸,你們就是將這個不孝女寵壞了,才縱容到她無法無天的模樣。”
千將軍看到站在那裡的千醉仍然一臉倔強的站在那裡,一點也沒有羞愧之意,更加氣上心頭,大聲喊管家將家法拿來,要在祠堂,當著祖宗先輩教訓這個不孝女。
一時間,假聲勸阻實則煽風的索姨娘,真情實意勸阻的崔氏,大聲喊著要動家法的千將軍,祠堂裡是難得的人聲鼎沸,千醉一臉譏笑地看著眼前這齣好戲。
雖然她著實不耐煩與這些人計較和打交道,只是在後院中,她也不能隨意就讓索姨娘她們得逞。千醉便當下大喊一聲慢著,將所有人都吸引過來,才理理裙角,施施然跪下。
千將軍以為她終於知道害怕,怒極的臉上才終於緩和,卻聽到千醉開口。
“列祖列宗在上,老夫人在堂,老爺決斷,既然是要定我罪,那豈有不聽本人之言的道理,也好讓列祖列宗看看,到底我是否該罰。”
千將軍以為她仍要狡辯,便冷笑這讓她說。
“其一,老爺說我推縣主,且不說到底是不是我推的,但是一則我已被罰去莊子思過,二則縣主也並未怪罪甚至疏離於我,不知如今我何罪之有。”
說道這裡,千醉冷笑著向索姨娘那邊望了一眼,只把那頭千樂和索姨娘望得怯怯避開了。
“其二,老爺說我私會太子,讓府裡在他人面前失禮。一來太子是我未來夫婿,不算外男,二來如若不是索姨娘當眾堵我,並且還將眾人引來,對我不依不撓,太子殿下也不至於要當眾站出來為我解圍。再說此事縱然我不應私下與太子殿下見面,然而老夫人也以此對我進行了懲罰,想必縱觀天下,也沒有一罪多罰的道理。”
“最後,老爺說我對姊妹動手,不知老爺可否知曉我為何對千蜜動手。”千醉冷笑一聲,掃了一眼坐立不安的千蜜,“千蜜當著嫡母和下人面前,當眾稱索姨娘為孃親,對母親不敬不恭,罔視國法家法,我作為長姐教訓妹妹,何錯之有!”
“這三罪,條條清楚,不知老爺要判我何罪,在這祖宗先輩的見證下,還請老爺言明!”
一番話下來,千將軍啞口無言,又是惱怒又是尷尬。老夫人在一旁見此便趕緊開口給臺階。
“好了好了,兒啊,你才將回來,有什麼事容後再說,何必在這裡鬧鬧將將的。老身也累了,今晚就這樣吧,眾人都回院子好好休息。”
就著老夫人的藉口,千將軍也趕緊揮手隨意讓眾人都散場,只留下句不便打擾崔氏休息,便單獨離去,後來千醉又才從下人口中得知千將軍隨即又去了索姨娘院子歇息。
翌日一早千將軍在牡丹苑起身。
索姨娘看著千將軍,滿臉紅霞。
他率先下地將架子上的命成衣坊制好的春裝取了過來,是一身玄色繡著雲紋的常服。
“妾身常常在想,產地八月飛雪,而且蔬菜也很少,聽說邊的人都喜歡吃牛羊肉,妾身不知道老爺是如何吃得了那份苦的?”
千將軍朗然一笑,看著愛妾,覺得更加心暖,整理了一下袖口上的豎繡:“這有什麼的,本將身為守邊大將,自然要吃得苦中苦才能保國泰安康。此次得皇上隆恩眷顧,才得以進京探親!”
索姨娘連忙擦了擦臉上的熱淚,笑臉逢迎:“妾身一屆女子可沒有老爺的雄心壯志,不過,樂兒和蜜兒,早早就為父親準備好了,早飯就等著在牡丹園,向老爺請早安。”
千將軍覺得更加穩妥,心中也柔軟了一分,常年戍邊已經很久沒有見到府中的兒女,遂點了點頭大跨步走,在院中涼亭坐下,果就看到這角門旁走出兩個年約十五六歲的妙齡女兒,一個著粉裳,一個著杏黃裳。
粉裳女子姿容嬌顏,端莊得體!而杏黃色的女子,因年幼,十分機靈又小巧,一雙眼睛十分靈動只是臉上帶著蒙面布巾。
“女兒,叩見爹。”
“對了,女兒為爹做了蓴菜羹,蓴菜是從江南快船運來的,十分新鮮,早上送來廚房的時候還帶著露珠,還請父親品嚐。”
“不錯,姨娘很會教導。”
“爹爹,蜜兒為爹做的是千層餅,女兒手藝簡薄,只怕是比不上阿姐做的蓴菜羹。”
眾人都知蓴菜最為鮮美,大繁至簡。越是簡單的食材最是考驗廚藝。
千樂掩帕笑著看著妹妹說道:“好了好了,我認輸還不行嗎?這個月的燕窩糕都給你。”
索姨娘嗔怪的看了一眼小女兒:“你呀,你怎麼事事要和你阿姐做比較。老爺最重孝心,只要心意到了便可。老爺您說是不是。”
千將軍也好奇小女兒臉上的紗巾,投去詢問目光,果然千蜜憤恨的跺著腳說道:“爹爹還不是千醉害的!朗中說我臉上的過敏得好一陣子才會好呢。”
千將軍面色不善,他在外出徵,只求家宅安寧,沒想到這千醉身為嫡長女絲毫不知道長著應大度包容弟妹,竟然害庶妹!
女子的臉有多重要就不必贅述了,而且自他來府就不見他來請安,就是到現在連個人影都沒有。
索姨娘眼珠一轉說道:“蜜兒不能這麼講話,你這臉上的傷與旁人半點干係也怨不得!姐姐她身子不好。大小姐向來是個孝順的,此時定陪在姐姐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