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下“遗诏”二字，耗尽了嬴政积攒的所有气力。
他颓然靠回软榻，那支沉重的毛笔从指间滑落，在竹简上留下了一道长长的墨痕。
他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
徐福出海寻仙药，至今渺无音信。
他等不到了。
大秦，也等不到了。
他必须在自己彻底倒下之前，回到咸阳，将皇位稳妥地交到扶苏手上。
强压下心头的不适，嬴政沉声下令。
“传令下去，加速回咸阳”
车轮转动的声音再次响起，比之前更加急促。
可没走多远，整个车队却猛地停了下来。
惯性让车厢里的嬴政身体一晃，本就难受的胸口更是气血翻涌。
“何事？”
他的声音里透着压抑的怒火。
“陛下，前方……有人拦路。”
车外传来中车府令赵高尖细的嗓音。
“六国余孽？”嬴政的第一反应便是这个。
这些年，想要他性命的人，如过江之鲫。
“斩了。”
他冷漠地吐出两个字。
“陛下，拦路者……只是一个孩童。”
赵高的声音里带着迟疑。
孩童？
嬴政皱起了眉头。
一个小孩，敢拦他的车驾？
这事透着一股子古怪。
他撑着身子，强行坐了起来。
“扶朕出去看看。”
赵高闻言，连忙掀开车帘，小心地搀扶着嬴政走下马车。
秋日的阳光有些刺眼，嬴政眯了眯眼，才看清了官道中央的那个小不点。
确实是个孩子，身形瘦小，穿着一身不合时宜的兽皮，背上还背着一个鼓囊囊的包裹。
赵小衍也看见了他。
那个从极尽奢华的马车上走下来的男人，身形高大，虽然面色蜡黄，病气缠身，但那股君临天下的气度，却是怎么也掩盖不住的。
黑水龙旗在他身后招展。
错不了，就是他。
“喂，前面的是始皇帝嬴政的驾撵吗？”
他这一开口，周围的秦军士卒全都变了脸色。
直呼陛下名讳！
“大胆狂徒！”
赵高那张没什么肉的脸上写满了震怒，尖着嗓子厉声呵斥。
“竟敢直呼陛下圣名，来人，给咱家拿下！”
“锵！”
周围的士卒瞬间拔出了腰间的青铜剑，冰冷的剑锋直指官道中央那个小小的身影。
“退下。”
嬴政摆了摆手，制止了躁动的众人。
他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赵小衍，病中的烦躁似乎都消散了些。
这小家伙，有点意思。
“你拦朕的去路，所为何事？”
嬴政开口，声音带着久居上位的威严，却又没有想象中的杀气。
赵小衍咧开嘴，露出了一个天真无邪的笑容，配上他那张粉雕玉琢的小脸，极具欺骗性。
“为了给你一拳！”
话音未落，他整个人猛地冲了出去。
这一下兔起鹘落，快得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
嬴政身边的护卫根本来不及反应。
他们怎么也想不到，一个孩子，敢对皇帝动手。
嬴政自己也没想到。
他只觉得眼前一花，一个小小的身影就到了跟前，然后，腹部传来一阵轻微的撞击感。
不疼，甚至有点想笑。
赵小衍没有用拳头，他知道自己这点力气跟挠痒痒没区别。
他用的是头。
在跟嬴政的龙袍亲密接触的一刹那，他脑海里响起了天籁之音。
【叮！】
【主线任务：给那个抛妻弃子的渣爹一记正义的铁拳！已完成！】
【任务奖励：洗筋伐髓丹两颗！】
两颗？
系统这是买一送一，年底大酬宾吗？
赵小衍心中大喜，这波不亏！
他正想后退，一只铁钳般的大手，猛地拎住了他的后脖领，将他整个人都提了起来。
嬴政低头看着在他手里扑腾着四肢的小家伙，脸上写满了莫名其妙。
自己戎马一生，什么场面没见过？
被一个小屁孩当众袭击，还是头一遭。
“放开我！你这个渣爹！”
赵小衍一边挣扎，一边扯着嗓子大喊。
“快放开我！我是来救你命的！”
“再不放手，你就死定啦！”
他这几嗓子，把周围所有人都给喊懵了。
渣爹？
救命？
这都什么跟什么？
赵高更是脸都吓白了，这孩子说的话，每一个字都是诛九族的大罪。
“陛下，此子妖言惑众，罪当万死！请让臣……”
“闭嘴。”
嬴政冷冷地打断了他，手上却没松开。
他拎着赵小衍，像是拎着一只不安分的小奶猫。
儿子？
他怎么不知道自己还有这么大一个儿子流落在外？
还救他的命？
满朝文武，天下方士都束手无策的病，一个六岁的小孩能救？
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可不知为何，嬴政却没有第一时间下令处死他。
一来，这孩子的冲撞，确实不疼。
二来，他觉得这小家伙有点讨喜，特别是那双乌溜溜的眼睛，滴溜溜地转着，透着一股子机灵劲儿。
更重要的是，他竟从这孩子的眉宇间，看出了几分与自己幼时相似的轮廓。
这个发现，让嬴政的心里产生了微妙的波澜。
“你说，你是朕的儿子？”嬴政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那当然！不然我干嘛大老远跑来找你？”赵小衍理直气壮地回答，同时暗中戒备。
他能感觉到，嬴政没有立刻动杀心。
但帝王心，海底针。
万一这家伙恼羞成怒，自己就得立刻启动传送符跑路了。
“那你又说，是来救朕的命？”嬴政继续追问，“如何救？”
“你先把我放下来！”赵小衍蹬着小短腿，“还有，让他们都退远点，我这救命的法子，不能让外人看见！”
嬴政被他这副小大人的模样给气笑了。
他活了快五十年，还是第一次有人敢跟他提条件。
还是个抓在他手里的黄口小儿。
他掂了掂手里的分量，沉吟不语。
一个六岁的孩子，就算有什么阴谋，也翻不起什么浪花。
倒是他口中的“救命”二字，让嬴政生出了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期盼。
罢了。
就听听他到底想说什么。
嬴政松开手，将赵小衍放在了地上，之后随他一同进入驾撵。
“都退后三十步。”
他又对着周围的卫士和赵高等人，下达了命令。
很快，驾撵中只剩下了嬴政和赵小衍一大一小两个身影。
“现在可以说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