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二手市场淘下来的旧手机,除了价格便宜,其他方面都一无是处。
紧凑的内存容量,只能让陆砚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到一张估计是前手机主人留下来的山水照换上。
希望对方没发现吧…不过即使发现他也是同校的,问题应该也不大。
原先的微信头像拍摄像素有些模糊,只露出小半张侧脸,
但胜在角度刁钻。
不得不说,以前的他还真是费尽心机想要向上爬啊。
除了一张能看的脸尚能拿得出手,十八岁的陆砚手里几乎没有任何可以用来翻身的筹码。
或许在别人眼里,他是凭借自身实力考上国内顶尖大学的高材生,前途无可限量,
但只有陆砚自己清楚,想要从周围一众天之骄子之中脱颖而出是有多么困难……
因为没有任何托举,甚至还要背负原生家庭黑洞一般的债务,被压的快喘不过气来的陆砚,几乎无路可选。
【叮——】
一条手机短信的传来,
【陆小川:哥,爸他最近身体不好,医生说需要动手术】
想到前世最后一根压倒骆驼的稻草,陆砚不禁抬手扶额,神情莫明。
额头的温度依旧持高不下,一顿一顿的阵痛像是有人拿着电锯在他脑子里割裂神经一般的来回撕扯着。
大概是因为一直没有得到回复,原本息屏的手机在过去三分钟后再一次亮起,
【陆小川:哥,医生说手术费用大概需要五十万左右…后期可能还有其他康复治疗的费用】
陆砚放下胳膊,支起身子单手回复道,
【陆砚:知道了,我来想办法】
这一次,黯淡下去的手机屏幕再也没有亮起来过。
对于上辈子的陆砚来说,五十万至多算是九牛一毛,
但对现在的陆砚,这完全就是一笔可以压死人的巨款。
他银行卡内倒是多出了五万块现金流来,只是那笔钱…他不能动。
从高中开始,陆砚的学费和生活费都是靠他自己兼职挣出来的。
原本以为上大学之后会好过一点,但陆父的病情再次拖垮了这个家庭。
陆砚从小就独立,一直和陆父不亲,尤其是在母亲去世后,父子俩的交流频率更是好比陌生人。
底下的弟弟妹妹估计也觉得他这个大哥过于不近人情,也从小同他感情不亲。
但血缘二个字的牵扯真是叫人说不清……
沉默又压抑的氛围像乌云笼罩在上空不散,无声酝酿着一场暴雨的到来。
寝室的房门从早上开始就一直没有被阖上过,直到中午时分,再一次被人从外到内的暴力推搡开来。
“早上迟到,差一点就被姓沈的逮到,还好我跑的快!”
成功保住绩点的曹尚安一脸庆幸,很快他又大声嚷嚷开来,视线乱瞟,看好戏的看着寝室里唯一一张用床帘遮住的宿舍床位。
语气颇为幸灾乐祸:“早上学委还点名记了几个翘课的,你们看见沈教授那张老脸了不?臭的都快赶上粪坑里的石头了!哈哈哈…”
这话一听就知道是说给宿舍里的某人听的。
宋峤如同附和般说道:“我听上届的学生说沈教授平时管的就很严,脾气又臭,期末想要在他手里成功渡劫可不容易。要是那次课上没去,被他点到名,会不会挂科都不用等到期末考试后了。”
“你们别这么说,我看沈教授也不是那么不讲人情的人……”
方旭然声音有些小。
“哼,你懂什么!”
曹尚安习惯被捧着,最讨厌别人跟他唱反调,当即就翻了个白眼,“等你期末挂科的时候就知道哭了。”
方旭然当即就不说话了,
他们寝室的关系有些奇怪。
曹尚安和宋峤都是本地土著,独生子出生,据说曹尚安的父亲更是某个银行的行长,家里非常有钱。
方旭然自己也是土生土长的燕京人,家境一般,和其他两位比起来毫无优越感可言。
但幸好还有陆砚给他垫底。
想到上午陆砚罕见的缺席,方旭然好心朝着上铺方向开口道:“陆砚,上午你没去上沈教授的课,是身体不舒服吗?”
曹尚安和宋峤两个人早就凑在一起打游戏了,听到方旭然问话,曹尚安故作不在意的操纵键盘,但实际上耳麦里的游戏声音却被调低到了近乎静音的程度。
“我没事。”
黑色的床帘背后传出一道冷淡的声音,带着久病未愈的暗哑,但依旧难掩其声线的低磁动听。
“要不然我下午请假陪你去医务室看看吧陆砚,你声音听起来有些虚弱…”
“不用了,谢谢。”
依旧是冷淡的拒绝。
休息了一上午,陆砚觉得自己的身体情况好了徐多,实在没必要再去一趟医务室浪费时间。
他从上铺翻身下来,准备收拾一下就去附近的商场看看有没有兼职招聘。
方旭然一脸担心的看着对方,但欲言又止的表情像是被对方的冷漠伤到不行。
“方旭然,你好心是没错,但也要睁大眼睛看看你给好心的对象是谁…”
曹尚安最看不惯陆砚那副谁也看不上的清高姿态。
明明就是个落选的贫困生而已,居然也敢用那种不屑的眼神看他。
于是曹尚安语带讽刺的开口道:“你朝街边的流浪狗招招手,对方起码还知道朝你摇尾巴示好,可至于某些人么…”
“啧啧啧,方旭然,别怪我没提醒你,小心好心没好报哦~”
方旭然显然不敢得罪曹尚安,但又不好冷落陆砚,只好左右看看人脸色,最后安慰般的朝陆砚说道:“陆砚,曹尚安不是那个意思…你别多心。”
陆砚当然不会放在心上。
只是有时候,蠢人比笨人更招他讨厌。
宋峤倒是一直默不作声的打游戏,只是到底有没有抱着看好戏的心态那就不得而知了。
就在宋峤已经做好打电话找辅导员过来,调和宿舍即将要爆发的矛盾的时候,
只见身高腿长的青年姿态随意的依靠在宿舍深灰色的床架旁边,双手环胸,对着坐在他正方面位打游戏的某位室友勾了勾食指。
“什、什么意思?”
曹尚安难得卡壳,跟被下了降头一样,半边屁股都离开了凳子,仿佛下一秒就要被对方用手指头给勾了过去。
“呵。”
陆砚唇边泄出一丝轻笑,眼底却没什么笑意,“没什么,逗狗而已,看来不会摇尾巴啊。”
语气里颇有些失望的意味。
反应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自己被对方骂成狗的曹尚安:“……陆砚,你敢耍我!!!”
曹尚安暴跳如雷,正到处找趁手工具准备找对方算账时,却发现人早已经没影了。
“他人呢?”
曹尚安质问道。
宋峤耸了耸肩膀,忍住笑声开口道:“我也不知道,估计是逃跑了吧。”
曹尚安又转头盯上方旭然,方旭然一脸无辜的摇了摇头,“这个我也不清楚啊,曹哥。”
“他最好今天晚上别回来,否则他死定了!”
曹尚安放下狠话,一脸不忿的坐回座位继续打游戏。
男寝很快又恢复了往日游戏键盘霹雳吧啦的背景音,让方旭然本来就不平静的内心此刻更加慌张不安。
不应该这样的……
他们的矛盾冲突应该发展的更深更激烈才对,怎么会这样呢……
方旭然神经质的咬起了指甲,脸上一贯小心讨好的表情在此刻都有些失真。
直到一道视线瞥过来,
是宋峤!
“怎、怎么了…”
方旭然赶紧放下手,又掩饰性的将手背到身后。
转瞬他又意识到自己的动作很奇怪,但此刻再做补救也来不及了。
宋峤倒是没多说什么,只是眼神有些略带深意的看了他一眼,留下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想要抱团取暖本身没错,但要是两头都想站,小心引火烧身哦。”
方旭然顿时僵在了原地,脸色发白。
“怎,怎么会呢……”
他的嘴唇上上下下开合了几次,最终也没说出话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