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秀茹小心翼翼地扶著賀思思回了二房陰暗破舊的小廂房，把她安置到炕上，匆匆倒了一杯水放在炕邊，轉身就想去煮飯。
賀思思趕緊拉住她：“娘，我的頭好疼，你幫我揉揉好不好？”
李秀茹一看女兒那蒼白的臉色，哪還能說得出拒絕的話。
歪坐在炕邊，輕輕地給賀思思揉著太陽穴。
揉了一會兒，見賀思思的神色變得平和安然，便悄悄地收了手，躡手躡腳地往門外走去。
眼看著快中午了，她得趕緊去做飯，不然一會兒男人們幹活回來，吃不上一口熱乎飯，公公又會冷著一張臉，婆婆則是會把她罵得狗血淋頭。
每次她被罵，多壽和孩子們也會一起被罵到抬不起頭。
她……她看著實在是難受。
李秀茹一隻腳剛邁出門檻，憋著的一口氣還沒呼出去，身後突然傳來滿是驚恐的聲音。
“不要……不要推我……”
“別推我啊……”
“救命……”
“娘……救救我……救我……”
李秀茹的腳僵在原地，腦子像是被雷劈了一般，木了。
好一會兒，她猛然轉頭，不敢置信地看向躺在床上胡亂揮舞著雙手的賀思思。
誰推思思，往哪裡推？
李秀茹渾身顫抖著衝回炕邊，抓住賀思思胡亂揮舞的手：“思思，別怕，別害怕，娘在這呢，娘在這裡呢！”
她一邊安慰著陷入夢魘的賀思思，一邊控制不住地流淚。
賀思思悄悄掀開眼皮看了一眼，見李秀茹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忘了煮飯的事情，這才慢慢地停止呢喃，安然地閉目養神。
李秀茹一直在發呆。
腦子裡不斷迴盪著賀思思剛剛噩夢中喊的話，還有大房母女倆言之鑿鑿的，思思私奔不成心死跳河的話，只覺得一顆心都要被撕扯成兩半。
直到……
“老二家的，你要死啦，都什麼時候了還沒做飯，你是要餓死幹活的爺們兒麼！我們老賀家怎麼就這麼倒黴，娶了你這麼一個懶豬……”
李秀茹被謾罵的聲音喚回心神，臉色頓時一片慘白，猛然跳起來就往外跑。
“娘！”
賀思思的聲音止住李秀茹的腳步。
又拉著李秀茹磨蹭了一會兒，母女倆這才在外面一浪高過一浪的罵聲中走出去。
李秀茹怕得渾身都在抖。
賀思思卻是半點不懼。
廚房裡，劉春花已經手忙腳亂地生起了火，正一邊刷鍋一邊幸災樂禍地隔著窗子看向李秀茹母女。
賀老太拉著一張臉，抄起笤帚就往李秀茹身上打。
賀思思吃了一碗糊糊，又小睡了一下，此刻體力恢復了不少，順手抄起旁邊的木棍擋了一下。
賀老太跳腳：“你個不孝的東西，竟然敢對著自個奶奶掄棒子，反了天了，我今天非得好好教訓教訓你，讓你知道大小尊卑！”
賀思思嗤了一聲：“母慈子孝，先要母慈，才能子孝，奶奶無緣無故毆打我娘，我怎麼能眼睜睜看著！若是我不管，才叫不孝！”
賀老太怒火中燒，揮舞著掃帚怒罵：“賀思思，你給我滾開，我教訓你娘這個懶骨頭，你一個小輩插什麼話？再敢頂撞我，我就去衙門告你不孝，讓大老爺把你抓去打板子！”
賀思思差點笑了。
雖然她也知道古代的衙門不好進。
可她卻更知道，賀老太不過是拿這話嚇唬她而已。
真讓賀老太進衙門，她保證跑得比誰都快。
賀思思揚著下巴，夷然不懼：“奶奶今天不把話說清楚，我是不會讓的，就算您是長輩，也沒有不分青紅皂白就打人的道理！”
賀老太對著李秀茹腳邊呸了一口濃痰：“什麼叫不分青紅皂白，你娘好吃懶做，生不出兒子就算了，還不幹活！”
“你爺你大伯你爹在地裡幹活，累了一個上午，回到家連口熱乎飯都沒有。”
“罵她兩句算是輕的，逼急了，我直接讓你爹休了她！”
劉春花在廚房裡聽到了，伸長了脖子對著外面嚷：“思思啊，你奶教育你娘是為了她好，這樣的懶婆娘，在誰家都是留不住的。”
“你趕緊別摻和了，免得把你奶奶惹得更生氣，真休了你娘，你和你妹子可就是沒孃的孩兒了。”
賀思思嗤了一聲，眼神冷冽：“敢問奶奶和大伯母，你們憑什麼罵我娘好吃懶做？就因為她沒做午飯麼？”
賀老太被賀思思一而再再而三的頂撞惹得惱火，叉著腰大罵：“沒做午飯還不夠嗎，你還想怎麼樣？等你娘躺在炕上，窩吃窩拉才算麼！”
賀思思沒理會賀老太，看向劉春花：“請問大伯母，今兒初幾？”
劉春花被問得愣了一下。
反應過來賀思思為什麼這麼問的時候，就想轉開話題。
可是，賀老太已經嘴快地回了：“今兒農曆十三，怎麼著，教訓你娘還得挑挑日子不成？”
賀思思的臉色頓時沉下來：“奶奶是長輩，教訓我娘自然不需要挑日子，可咱們家誰煮飯可是要看日子的。”
“爺爺奶奶之前定下過規矩，大房單日煮飯，二房雙日煮飯。今兒輪到大伯母煮飯了，午飯沒煮，奶奶不去責怪大伯母，反倒來怪我娘，這又是什麼道理？”
賀老太：……！！！
什麼單日雙日煮飯的規矩，早就沒有遵守了。
但凡李秀茹沒有去地裡幹活，家裡的飯都是她來煮。
賀老太早就把這個規矩忘得一乾二淨！
可是她能說忘了麼？
能說李秀茹脾氣好，好欺負，所以她們習慣欺壓她了麼？
賀老太張口結舌了一會兒，憋出一句：“那、那不是因為你大伯母身體不舒服麼？你娘身為弟妹，在嫂子身體不舒服的時候幫忙煮個午飯，難道不應該嗎？”
“我們賀家，向來是兄弟友愛妯娌和睦的。難不成你希望看到我們賀家，因為煮一頓飯，就你推我推吵吵嚷嚷的嗎？”
說到最後，賀老太再度理直氣壯起來。
賀思思挑眉：“大伯母今天身體不舒服，那初一初三初五初七初九十一那幾天呢，也不舒服？”
賀老太嘴唇翕動了兩下，說不出話來了。
她怕她給了肯定的答案之後，賀思思會往上問到年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