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澈低头,看着那双死死抓住自己裤腿的手。
手的主人,一身名牌西装,此刻却皱巴巴的,沾满了泥土和草屑。
一张因恐惧而扭曲的脸,正仰视着他,鼻涕眼泪糊了一脸。
“道长,救命,有鬼,有鬼啊。”
男人的声音嘶哑,带着哭腔,在寂静的山林里回荡,惊起几只夜鸟。
林澈没动。
他只是平静地看着男人印堂上那团翻涌的黑气。
那团黑气仿佛有生命,在男人哀嚎时,凝聚成一张模糊而怨毒的脸,无声地对着林澈咆哮。
“先进来再说。”
林澈的声音很平稳,听不出什么情绪。
他伸手,抓住男人的后领,像是提溜一只小鸡仔,轻松地将他从地上拎了起来,拖进了道观。
观门“吱呀”一声,再次关上。
隔绝了外面的夜风与寒气。
男人被丢在三清神像前的蒲团上,身体还在不受控制地发抖,牙齿上下打颤,发出“咯咯”的声响。
林澈没理他,自顾自地走到供桌前,点燃了三炷清香。
这是他兑换的那捆“系统牌速溶香”。
香头刚一接触火苗,一股浓郁却不刺鼻的檀香味便迅速弥漫开来,瞬间充满了整个破败的大殿。
男人闻到这股香味,剧烈颤抖的身体,竟然奇迹般地平复了一些。
他惊疑不定地看着林澈的背影。
那个年轻的道士,穿着简单的T恤牛仔裤,身形清瘦,却给他一种无法言喻的安稳感。
“说说吧,怎么回事。”
林澈转过身,拉过一个小马扎,坐在男人对面。
男人叫王德发,是云城一个不大不小的房地产开发商。
他说话有些颠三倒四,但林澈还是很快拼凑出了事情的全貌。
王德发最近在城郊拿了一块地,准备开发一个高档小区。
那块地皮价格便宜得惊人。
便宜自然有便宜的道理。
按老一辈人的说法,那地方以前是乱葬岗,解放前还是个刑场,不知道埋了多少枯骨,怨气冲天。
王德发这种人,信奉的是金钱,对鬼神之说嗤之以鼻。
他找人做了几场法事,便直接动工了。
麻烦,就是从动工那天开始的。
先是工地上的机器无缘无故地出故障。
接着是有工人在夜里听见女人的哭声,还有人说看见白色的影子在工地上飘。
王德发起初以为是工人们偷懒编的瞎话,把闹得最凶的几个刺头给开了。
可情况没有好转,反而愈演愈烈。
半个月前,一个开挖掘机的老师傅,大白天的,操作失误,把自己给埋了。
人挖出来的时候,已经没气了。
脸上,还带着一种诡异的笑容。
这下,工地上彻底炸了锅,工人们说什么都不敢再干了。
王德发焦头烂额,亲自去工地的板房住了几天,想稳定军心。
然后,他就撞上了。
他开始做噩梦,梦里总有一个浑身是血的女人,掐着他的脖子,问他为什么扰她安宁。
后来,就算不睡觉,他也能感觉到,总有一双冰冷的眼睛在暗处盯着他。
身体越来越冷,像是随时随地都开着冷气的冰库。
他去过医院,医生说他压力太大,神经衰弱。
他也找过几个有名的大师,花了不少钱,请了一堆符纸法器,结果一点用都没有。
那个东西,甚至开始变本加厉。
就在今天晚上,他一个人在办公室加班,灯突然全灭了。
黑暗中,他清楚地听见,一个冰冷的声音在他耳边说。
“还我命来……”
王德发当场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跑了出来。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开着车就往青南山跑。
他小时候听爷爷说过,青南山上有座青云观,里面的老道长是个有真本事的。
抱着最后一丝希望,他摸黑上了山。
“道长,我说的句句是真啊,您一定要救救我。”
王德发一把鼻涕一把泪,又要过来抱林澈的大腿。
林澈往后挪了挪马扎,躲开了。
“你身上的东西,很凶。”
他缓缓开口。
王德发一听,脸色更白了。
“那……那怎么办?道长,钱不是问题,只要您能救我,多少钱都行!”
他急忙从甩出去的公文包里掏出一张银行卡,双手奉上。
“密码六个八,里面有五十万,不够我再加!”
林澈看着那张卡,心里没什么波澜。
他现在更关心的是,如果解决了王德发的问题,系统会奖励多少香火点。
“钱先收着。”
林澈没有去接那张卡。
“你这问题,根源不在你身上,在你那块地皮上。”
“想要根治,我得跟你去现场看看。”
“好好好,那我们现在就去?”
王德发迫不及待地站了起来。
“不急。”
林澈摆了摆手。
“今晚去,不是个好时候。”
“你身上的阴煞之气太重,不先处理一下,你撑不到明天早上。”
王德发腿一软,又坐了回去。
“那,那请道长施法。”
林澈站起身,走到供桌旁。
他从桌子底下翻出一叠画符用的黄纸,一支毛笔,还有一小碟朱砂。
这些都是老观主留下的东西,林澈以前只当是些骗人的玩意儿。
现在,却成了他最好的掩护。
他将黄纸铺平,深吸一口气,摆足了架势。
王德发在一旁,紧张地看着,连大气都不敢喘。
林澈手持毛笔,悬在黄纸上方,双眼微闭。
心中默念。
“系统,兑换破煞符。”
【叮,消耗50香火点,兑换“破煞符”*1。】
【香火点余额:0。】
几乎是瞬间,林澈感觉自己的掌心微微一热。
一张与普通黄纸符别无二致的符箓,凭空出现在他手中。
但他能感觉到,这张符箓上,蕴含着一股纯粹而刚猛的力量。
他睁开眼。
手腕一抖,笔走龙蛇。
当然,只是装个样子。
他的毛笔根本没有沾朱砂,在黄纸上划拉了几下,做出一副画符的姿态。
最后,他将系统兑换出的那张破煞符,悄无声息地与他手上这张空白的黄纸调换。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快得王德发根本看不出任何破绽。
“好了。”
林澈拿起那张真正的破煞符,递给王德发。
“贴身放好,可保你一夜安宁。”
王德发双手颤抖地接过符纸。
符纸入手,一股暖流顺着他的指尖,瞬间传遍全身。
那种如影随形,深入骨髓的寒意,竟在这股暖流的冲击下,节节败退。
王德发舒服得差点呻吟出来。
他抬头,用一种近乎崇拜的眼神看着林澈。
神仙!
这绝对是神仙手段!
就在这时,他耳边响起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尖叫。
那声音充满了怨毒与不甘。
王德发吓得一哆嗦,符纸差点脱手。
林澈却面色不变。
他开启着天眼,看得一清二楚。
就在王德发接触到符纸的刹那,他印堂上盘踞的那团黑气,如同被烙铁烫到一般,剧烈地翻滚起来。
黑气中那张怨毒的脸,变得清晰无比,正是王德发梦里那个索命的血衣女人。
她张开嘴,发出无声的尖啸,似乎想冲出来。
但破煞符上散发出一层淡淡的金光,形成一个无形的屏障,将她死死地压制回去。
黑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稀薄,最终缩成一小团,龟缩在王德发印堂深处,不敢再有任何异动。
“感觉怎么样?”
林澈问。
“好,好多了。”
王德发的声音不再颤抖,他感觉整个人都轻松了,像是卸下了一座无形的大山。
“道长,您真是活神仙啊!”
他“噗通”一声,直接给林澈跪下了。
“我王德发有眼不识泰山,求道长收下这点香火钱,明天,明天我再备上一份厚礼。”
他把那张银行卡,恭恭敬敬地放在了林澈脚边。
这一次,林澈没有拒绝。
他弯腰,捡起了那张银行卡。
“明天早上八点,我在这里等你。”
“记住了,今晚回去,不要去人多的地方,也别回家,找个酒店住下。在事情彻底解决前,不要接触你的家人。”
林澈叮嘱道。
“是是是,我都听道长的。”
王德发连连点头,如蒙大赦。
他小心翼翼地将那张破煞符折好,贴身放进衬衫的口袋里,然后才千恩万谢地告辞下山。
脚步声远去。
道观里,又恢复了寂静。
林澈掂了掂手里的银行卡,又看了看空空如也的香火点余额。
他走到观门口,望着山下小镇的灯火。
风吹过,带着一丝凉意。
但他的心里,却是一片火热。
这个世界,好像变得有趣起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