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刺鼻气味混杂着昂贵的香薰,钻进林默的鼻腔。
他正跪在地上,用一块超细纤维布,一点点擦拭着总裁办公室的落地窗底轨。
“废物!我让你清理,不是让你在这里磨洋工!”
尖利的呵斥声在空旷的办公室内回荡。
张伟,后勤部主管,一个地中海发型油光锃亮的中年男人,正叉着腰,唾沫星子几乎喷到林默的后颈上。
“擦了半个小时,一个窗台都没弄完,你是没吃饭还是手断了?”
林默垂着头,没有吭声,只是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在他的视野里,张伟的头顶盘踞着一团浓郁的黑气。
那是不折不扣的破财之兆。
林默的视线越过张伟,看向整个办公室的格局。
巨大的办公桌正对着门口,背后是空无一物的巨大落地窗,俯瞰着整座城市的车水马龙。
这是一个标准的“虎口煞”格局。
大门是虎口,窗外川流不息的车流就是源源不断被吞噬的气运。
这家未来科技公司,正在被自己的办公室慢慢吞噬。
突然,尖锐的警报声划破了整栋大楼的宁静。
红色的警示灯在走廊里疯狂闪烁。
“怎么回事?”
张伟的训斥被打断,他有些茫然地看向门外。
一个穿着技术部工装的年轻人连滚带爬地跑过。
“核心服务器过热宕机了!”
“什么?”
“跟欧洲那边的合作演示进行到一半,服务器崩了!王总监快急疯了!”
整个楼层瞬间炸开了锅,脚步声、吼叫声、电话铃声混作一团。
张伟的脸色也变了。
那桩合作价值数千万,要是黄了,整个公司都要抖三抖。
技术部的总监王涛满头大汗地冲出办公室,嗓子都喊哑了。
“物理降温!所有能用的风扇都搬过去!快!”
“没用啊总监,机柜温度还在飙升,已经到临界点了!”
“该死!到底是什么问题!”
混乱中,没人注意到跪在地上的林默。
他被张伟一脚踹在屁股上。
“还愣着干什么!滚去机房那边,别在这里碍手碍脚!顺便把机房的地拖干净!”
林默踉跄了一下,爬起来,默不作声地拎起自己的清洁工具箱,走向那个所有人都在逃离的风暴中心。
服务器机房内,一股灼人的热浪扑面而来。
巨大的服务器矩阵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混合着刺耳的警报,像一头濒死的巨兽在哀嚎。
技术部的人员进进出出,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绝望。
林默的视线穿透那些复杂的线路与闪烁的指示灯,直接落在了机房地面的一处。
那里,一块不起眼的金属检修盖上,正蒸腾着一团肉眼不可见的赤红色煞气。
火煞。
而整个服务器矩阵,在林默的眼中则散发着锐利的白色金气。
火克金。
不是硬件故障,是这里的地煞与服务器的金气相冲,才导致了这场无解的过热。
林默放下工具箱,拎起旁边一个几乎装满水的拖地桶。
他走到一个不起眼的角落,从口袋里摸出一小包东西,撕开,将里面白色的晶体全部倒进了水里。
是盐。
盐,五行属水,可泄火气。
他拎着水桶,装作要去拖地的样子,朝着那片“火煞”的中心走去。
周围的人都在忙着搬运风扇和冰块,没有人注意到这个不起眼的维修工。
就在他经过那块检修盖时,他的脚腕诡异地一扭。
“哎哟!”
他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
整个人向前扑倒,手中的水桶脱手而出,在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抛物线。
哗啦——
加了盐的清水,一滴不漏,全部泼在了那块滚烫的检修盖上。
水花四溅。
滋啦一声,一团白雾升腾而起。
就在那一瞬间。
响彻整层楼的服务器警报声,戛然而止。
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机房里那股令人窒息的灼热感,开始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消退。
“停了?”
“警报停了!”
技术总监王涛猛地回头,死死盯住主控台上的温度监控曲线。
那条一路飙红的曲线,此刻正以一个垂直的角度,断崖式下跌。
“温度……温度降下来了!”
一个技术员的声音带着哭腔。
王涛的脑子空白了一瞬,随即被巨大的狂喜占据。
他扑到控制台前,双手在键盘上化作残影。
“重启核心服务!快!连接欧洲线路!告诉他们是技术性调整!”
“连接成功了!”
“合同保住了!”
机房里爆发出劫后余生的欢呼。
王涛瘫坐在椅子上,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
他想不通,完全想不通。
刚才那种情况,绝对不是风扇或者冰块能解决的。
为什么会突然降温?
他下意识地调出了机房的监控录像。
他将时间倒回几分钟前,画面里,技术员们乱作一团。
然后,那个维修工走了进来。
王涛按下了慢放。
他看着那个维修工拎着水桶,走路,然后脚下一滑。
水桶飞出。
水泼在地上。
一切都显得那么顺理成章,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失误。
可王涛反复看了十几遍,一种诡异的感觉在他心头升起。
那个滑倒的角度,那个水桶脱手的力度,还有那一桶水泼洒的位置……
太巧了。
巧合得像是一场精心编排的演出。
他将画面定格在林默爬起来的那一刻,那个年轻维修工的脸上,没有惊慌,没有失措,只有一片平静。
王涛的心里,埋下了一颗怀疑的种子。
另一边,林默已经收拾好了残局,正准备拎着工具箱离开。
“林默!”
一声怒吼从走廊传来。
张伟怒气冲冲地大步流星走过来,他刚听说服务器问题解决了,功劳全被技术部抢了,正一肚子火没处发。
“你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让你去拖地,你……”
他的话没能说完。
他那双锃亮的意大利手工皮鞋,正好踩在了林默刚刚泼水的地方。
脚底板与地砖之间残余的水渍,形成了一层绝佳的润滑膜。
张伟的身体失去了平衡,整个人向后仰去,摔了个结结实实的四脚朝天。
砰!
一声闷响。
紧接着是“咔嚓”一声清脆的碎裂声。
他刚花高价买的最新款旗舰手机从口袋里飞出,在空中翻滚两圈,屏幕朝下,与坚硬的地砖来了一次亲密接触。
张伟头顶那团盘踞已久的黑气,在手机屏幕碎裂的瞬间,彻底消散了。
林默低头看了一眼,然后默默地绕开了躺在地上呻吟的张伟。
总算可以下班了。
他走到电梯口,按下了下行键。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他掏出来,是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总裁要见你,立刻来她办公室。”
林默的动作停住了。
他缓缓抬头,穿过走廊的窗户,望向公司大楼的最顶层。
那间他白天刚刚清理过的总裁办公室,此刻正笼罩在一片比白天更加浓郁、更加粘稠的黑气之中。
那巨大的“虎口煞”,仿佛一个活过来的黑洞,疯狂地搅动着。
而在那片纯粹的黑暗里,他看到了一丝别的东西。
一缕细若游丝,却无比清晰的灰黑色气息。
那气息盘绕着,凝聚着,最终化作一个尖锐的箭头,遥遥指向办公室最核心的位置。
那是针对某个特定个体的,死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