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多壽和李秀茹的目光下意識地落在賀青青身上,嘴唇控制不住地哆嗦了兩下。
賀青青的小臉頓時白了。
賀思思伸手把小丫頭拉到身邊,輕輕地按住她的後腦勺,拇指安撫地在她額側輕輕地摩挲。
“這些年,家裡的吃的穿的用的,都是可著小姑先挑,小姑手指縫裡漏出來的一點,就給大伯家的堂哥堂弟。”
“大伯疼秀秀,攬工賺了錢會單獨給她買零嘴兒買頭花。”
“只有我和青青……家裡的活幹的最多,得到的東西最少。就連吃飯,我們都只能吃最差的,還吃不飽。”
“這些苦楚我們吞了,不說不鬧,只要一家人齊齊整整的就好。”
“可是奶奶連問都不問你們一聲,就把我許出去了。”
“這一次剛好有一個許勁要娶個媳婦兒……雖然是填房,我也算是正正當當當的嫁出去。”
“可輪到青青的時候,誰知道什麼樣?若是沒有合適的提親的人呢?又或者,沒等青青長成,家裡就遇到什麼缺銀子的事情呢?”
“到時候,青青會不會被直接賣了?”
賀思思毫不客氣地當頭一棒,狠狠地敲在便宜爹孃的頭上。
賀多壽和李秀茹的臉都青了:“不、不能吧……再怎麼說你們也是親孫女,你奶奶不會做那樣的事……”
賀思思嗤的一聲笑了,嘲弄地看著賀多壽:“親孫女又怎麼樣,親得過老兒子麼?小叔現在是童生,家裡就已經把所有的錢都砸到他身上,以後呢?”
“不管是他考上了秀才,還是他一直考不上,家裡的銀錢都會不斷地耗進去。”
“當有一天,我跟青青跟小叔的前程擺在天平上的時候,爹,你覺得奶奶還會顧得上我們這兩個親孫女麼!”
“爹,娘……青青才七歲啊……”
賀多壽嘴唇顫抖著,沒聲音了。李秀茹眼眶通紅,狼狽地偏開頭,壓抑的嗚咽聲從唇邊溢出。
賀思思知道,一時半會兒沒辦法徹底扭轉便宜爹孃的觀念。
就算他們心裡也不滿,卻也不敢提分家。
畢竟,在這個時代,父母健在,子女張羅分家,會被所有人戳著脊樑骨罵忤逆不孝。
賀思思只是先給他們敲響一個警鐘,在他們心裡種下一顆種子。
她不是原身,不會傻乎乎地讓一群極品,頂著親人的名頭肆意欺壓,更不會讓他們肆無忌憚地安排她的人生。
不過,她畢竟佔了原身的身體,就會扛起原身的責任,代替原身好好照顧她的父母妹妹。
若是便宜爹孃會為了女兒抗爭,那麼,她會帶著他們一起擺脫賀家。
若是他們愚孝到底,那麼,她就會先行脫離出這個泥淖。
眼看著便宜爹孃正在重整世界觀,賀思思拉著賀青青悄然出了家門。
“姐,我們去哪兒啊?”
“中午的飯太難吃了,姐帶你去弄點好吃的!”
賀思思輕快地答了一句,拎了一個籮筐,提著柴刀便往後山的方向而去。
杏花村後面便是連綿的大山,山腳有一條不算寬闊卻清澈的小河,河水是從山裡流下來的,帶著一股子山間的清新。
夏日的時候,杏花村的男娃子們就喜歡在河邊捉魚摸蝦。
若是能抓幾條小魚回家,還能煮點魚湯改善一下伙食,沾點葷腥。
此刻正是午後,大多數人都躲在家裡歇晌,姐妹倆找了個僻靜的地方停住腳步,賀思思折了一根合適的樹枝削起來。
“姐姐,你這是在做什麼啊?”
“做一個簡易的魚叉,一會兒到河裡叉幾條魚上來,咱們烤著吃。”
賀青青的眼睛亮起來,控制不住地吞了下口水。
不過,她還是有點懷疑:“姐姐,能叉得到麼?那些魚可難抓了,青川堂哥游泳那麼厲害,都抓不到呢!”
賀思思隨手揉了揉小丫頭的腦瓜:“放心吧,姐姐技術好著呢!”
安撫完小丫頭,賀思思找了個合適的地方下河,穩穩地站住,目光鋒銳地看著河裡游來游去的小魚。
一條稍微大些的魚擺著尾巴游過來。
賀思思眼疾手快,找準了角度用力把魚叉戳下去。
“哇,姐姐你好厲害!”賀青青驚喜地歡呼,一臉崇拜地看著自家姐姐。
她喜滋滋地衝過去,把魚叉上掙扎的小鯽魚扯下來,丟進旁邊的籮筐裡,口水控制不住地分泌。
眼看著賀思思又利落地叉了兩條魚上來,賀青青的眼睛已經彎成了月牙兒:“姐姐,我去撿些乾柴回來。”
賀思思看著小丫頭乾瘦小臉上的燦爛笑容,有點心酸,又有點心疼。
她點點頭,囑咐道:“別走太遠!”
“知道啦!”小丫頭歡快地應了一聲,一溜煙地往後山的方向跑去。
賀思思又叉了幾條魚上來之後,便停手上岸,動作利索地把幾條魚都處理乾淨。還就地取材地摘了幾樣可以調味的野菜,擠了汁液塗抹在魚身上,簡單地醃漬了一番。
賀青青還沒回來。
她們姐妹自小就在山上跑,打豬草挖野菜撿柴火,是以賀思思並不擔心。
想到小丫頭的饞樣,她就近撿了一點細小的枯枝,先攏起了火,串上兩條魚烤起來。
山林間,烤魚的香味瀰漫開來。
“姐姐!”賀青青的聲音遠遠地傳來。
賀思思唇角含著笑,轉頭看去。
隨後,她的眉頭皺起來,快速地站起身往那個方向跑過去。
一邊跑,一邊打量揹著小丫頭的男人。
高大頎長的身形,矯健有力的動作,肌肉包裹在粗布衣衫下面,仿若一隻蓄勢待發的黑豹,下一瞬就會兇狠地撲擊獵物。
一雙濃眉斜飛,五官硬挺俊朗,陽剛氣十足。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右眼角下方,一道斜斜劃到太陽穴處的傷疤。
疤痕猙獰,硬生生讓他那張英俊闊朗的臉多了幾分嚇人,不用做什麼,只是一揚眉,凶氣便撲面而來。
偏偏他那雙眼,很黑很沉,平靜又堅定,透著一股自在從容。
又讓這個男人透出幾分超然來。
當然,除了賀思思,杏花村乃至於祁臨鎮上的姑娘,怕是也沒人能透過男人猙獰的疤痕看到他的俊朗,讀出他的超然。
賀思思的腳步一頓,訝異地挑了下眉。
這個男人,竟然是賀老太收了一頭野豬給她定下的……
未婚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