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此,云雱就成了沈栖云。
至于她的儿子呈呈,该如何安排身份有了争议。
原本云雱怀孕之事,就瞒得死紧。
云雱是不想让承恩公府发现。
秦玉岚是担心侄女带着一个孩子,不好再找婆家。
而沈万山夫妻早就商量好了,他们来收养呈呈。
对外就说是故交临终托孤的孩子。
云雱虽明白沈姨丈和秦姨母的好意。
但她已不愿再嫁人。
也不愿儿子成为别人嘴中无亲父无亲母的孤苦孩子。
她只想带着儿子好好孝敬沈父沈母,一生不再嫁。
于是跪求他们。
为她编排了一个招婿冲喜、怀孕生子后和离、独自抚养儿子的身份。
沈栖云被大夫断言活不过十七。
十六岁时秘密招婿冲喜,一年内怀孕生子倒也说得过去。
加上她因体弱,几乎不见外人,怀孕与否无人知晓。
况且,谁会拿自己女儿的清白和婚事如此编排?
唯一让人津津乐道的是:这冲喜当真灵验。
沈家大女不仅平安生下孩子,连病也一日日好了起来。
——
而就在今年,朝廷有意请沈万山进,任国子监太学博士。
教授五经——《易》《书》《诗》《礼》《春秋》。
沈万山与妻子及儿女仔细商议后,最终应下了朝廷的邀约。
将青山书院的事务安排妥当后。
沈万山便带着一家人从酉州启程赴京。
因带了两个孩子,他们走走停停,倒是也不急着赶路。
花了一个多月时间,才抵达京城。
然后又跑了几日,在城西置办下一座两进院的宅子。
正式安顿下来。
沈栖云现在作为沈家女儿,自然也随家人一同入了京。
重回故地,她心中百感交集。
但如今换了身份,她并不担心被旧识认出。
只是没想到,安顿好后第一次出门。
她就撞见了封行止。
沈栖云摇摇头,强迫自己不再回想往事。
前程旧梦,何必念念不忘?
如今她只想好好将儿子呈呈抚养长大。
并尽心孝敬现在的爹娘。
沈家之前为沈栖云治病,几乎掏空了底。
这几年过得尤为清贫。
兄长沈栖白一心读书科考,已是举人。
明年开春便要参加会试。
父亲虽作为一院山长,收些学生的束脩。
但因心软,常将贫寒学子交来的银钱偷偷退回。
最后剩下的,也就堪堪能维持一家人的生计。
家中再无其他进项。
沈栖云思忖着,既然来到京城。
孩子也渐渐大了,不必她时刻照看。
或许该想个法子挣些钱。
不求大富大贵,只愿改善家中生活。
她最拿手的是厨艺。
所做菜肴无人不夸。
就连当初在承恩公府时。
封行止每次吃她做的菜,都要多用一碗饭。
想着想着又忆起他。
沈栖云懊恼地拍了拍自己的脸。
她取出私己钱匣,清点余银。
盘下一间小酒楼,应当足够。
这笔银钱,她原想用来贴补家用。
可爹娘坚决不收。
说即便再难也不能用她的体己钱。
她拗不过,只得作罢。
如今倒正好用作开酒楼的本钱。
“小姐,夫人从护国寺回来了,叫您过去呢。”
丫鬟秀儿进来禀道。
沈栖云应了一声。
她捧起木匣。
深吸一口气,走向父母所在的慈恩堂。
父亲和兄长果然都已回来。
正与母亲说话。
嫂嫂于婉晴陪坐一旁。
呈呈和蓁蓁在里间玩耍。
见沈栖云进来,秦玉岚笑着招手。
“云儿来得正好,快过来。“
“今天带呈呈出去,一切可好?”
她敏锐地捕捉到女儿神色间一丝恍惚。
却并未说破。
沈栖云定了定神。
将偶遇封行止的波澜死死压入心底,面上露出笑意。
“劳母亲挂心,一切都好。“
“只是见京城街市繁华,心中生出个谋生的主意。”
她将木匣置于桌上,轻轻打开。
露出里面整齐的银票和碎银。
“父亲、母亲、兄长、嫂嫂。”
她环视众人,语气认真。
“今日出门,见京城人流如织。”
“食肆酒楼生意尤为兴旺。“
“女儿思忖许久,想与家人商议——”
“我想用这些银子,盘下一间小酒楼经营。”
沈万山抚须,温声道:“云儿继续说。”
“女儿手中约有六百两。”
“计划拿出三百两,能在一般市坊盘下一间小酒楼。”
“余下三百两留作备用,应付不时之需。”
堂内静了一瞬。
沈栖白先开口,眉头微蹙。
“云妹,此事是否过于仓促?”
“经商辛苦,且士农工商,商居末流……”
沈万山沉吟未驳,只关切地问。
“云儿怎突然想经营酒楼?可是家中用度短缺?”
他自觉让家人过得清贫,心有愧疚。
“父亲,家中境况女儿清楚。”
沈栖云声音柔和却坚定。
“女儿想着,兄长备考需要银钱。”
“还有一家人要生活。”
“光靠父亲在国子监任太学博士的俸禄,终究艰难。”
“女儿不觉得经商丢人,靠双手挣钱,光明正大。”
“我别无所长,唯对厨艺尚有几分心得。”
“之前也在酉州仙客楼帮过工,略懂些经营门道。”
“如今既来了京城,机会甚多,何不一试?”
于婉晴看了看婆婆的脸色,轻声道:
“妹妹有心了,只是开酒楼劳心劳力。”
“我们身为女子,抛头露面,只怕……”
沈栖云接过话:
“嫂嫂顾虑的是。”
“但我们平日只待在后厨与后院,问题应该不大。”
她将自己的初步计划和大家说。
“父亲只需安心在国子监教书,不必为酒楼分心;”
“兄长全力备考,求取功名,光耀门楣;”
“母亲操持家务、人情往来。”
“还要照看两个孩子,怕是无暇顾及酒楼的事;”
“嫂嫂心细,可在酒楼后院查验账目,管理伙计,再就是采买等事。”
她指向自己。
“我负责后厨,研制菜色、掌管烹饪。”
“这是我所擅长,必会尽心。”
“我们再请一位可靠账房、两三位机灵伙计、一位勤快帮厨。”
“人手便勉强够用。”
“初期酒楼规模不必大,稳妥为主。”
她条理清晰,显然并非一时冲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