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痛，像有无数根钢针在太阳穴里搅动。
林墨费力地睁开沉重的眼皮，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天花板，柔和的晨光从窗帘缝隙挤进来，在空气中投下几道光柱，能看见细小的尘埃在其中飞舞。
宿醉？
他晃了晃昏沉的脑袋，撑着身子坐起来。不对，他昨晚根本没喝酒。记忆像是被一把剪刀粗暴地剪断了，最后的画面停留在姜月递给他第一块草莓蛋糕，他笑着张嘴咬下……然后呢？
然后就是一片空白。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还穿着昨天的米白色居家毛衣，正好好地躺在自己和姜雪的卧室大床上，被子也盖得整整齐齐。
身上没有异样的感觉，除了有些脱力般的酸软。
“可能……是最近太累了吧。”林墨自言自语地安慰自己，掀开被子下床。也许是为小月的生日派对忙活了一整天，身体透支了。
他揉着后颈，走进浴室。镜子里的男人脸色有些苍白，眼下带着淡淡的青色。他掬起一捧冷水拍在脸上，冰凉的触感让他清醒了不少。
正当他抬起头，准备拿毛巾擦脸时，动作顿住了。
在他的脖颈侧面，锁骨上方的位置，有一小块淡粉色的痕迹。很浅，不仔细看几乎发现不了，但形状……暧昧得过分。
林墨的脸“腾”地一下就热了。
他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指尖传来轻微的刺痛感。
“这女人……”他对着镜子，无奈又好笑地摇了摇头。肯定是姜雪回来后干的好事。都老夫老妻了，还跟个小年轻一样喜欢在他身上留记号。估计是昨晚那个跨国会议开得太晚，回来时他已经睡熟了，她不忍心吵醒他，就偷偷亲了一下。
想到这里，林墨心里那点因为记忆断片而产生的怪异感瞬间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阵暖流。他对着镜子扯了扯衣领，试图把那块痕迹盖住，嘴角却忍不住上扬。
走出卧室，房子里安安静静的。
餐桌上，用玻璃罩盖着一份三明治和一杯牛奶。旁边压着一张便签，是姜雪龙飞凤舞的字迹：
“老公，看你睡得香就没叫你。早餐在桌上，记得吃。昨晚辛苦啦，我的贤夫大人最棒了！晚上早点回来，爱你。”
字里行间都透着一股子亲昵和活力。
林墨拿起那张便签，在唇边碰了碰，仿佛还能感受到妻子留下的余温。他拉开椅子坐下，慢条斯理地吃着这份爱心早餐。三明治里夹着他最喜欢的芝士和金枪鱼，牛奶的温度也刚刚好。
一切都和往常一样，温馨，安逸。他果然是想多了。
吃完早餐，收拾好碗碟，林墨走进了客厅。
姜月正蜷在沙发的一角，低着头专注地玩着手机。她换回了平时的T恤和牛仔裤，长发随意地披散着，看起来又恢复了那个安静内向的小姑娘模样。
只是……
听到脚步声，她抬起头。在看到林墨的瞬间，她的眼神明显地晃动了一下，像受惊的小鹿，飞快地避开了他的视线。但那躲闪之中，似乎又藏着别的东西。她的脸颊泛着淡淡的红晕，嘴角控制不住地向上翘起，勾勒出一个心满意足的弧度。
那不是害羞，更像是一种……偷吃到糖果后，竭力掩饰的窃喜。
“姐夫，你醒啦。”她的声音很轻，带着点刚睡醒的沙哑。
“嗯。”林墨走到她对面的沙发坐下，给自己倒了杯水，“昨晚……我怎么睡着了？后面的事一点都不记得了。”
他状似不经意地问道，眼睛却紧盯着姜月的反应。
姜月捏着手机的指节微微收紧，但脸上却露出了促狭的笑意，偏着头看他：“姐夫你还好意思问？就喝了一杯我朋友带来的果酒，还没巴掌大的一杯呢，你就直接倒了，我还以为你酒量多好呢。”
她顿了顿，语气里带着几分小小的抱怨和调侃，“我跟朋友们费了好大劲才把你扶到床上去的。姐夫，你这酒量也太差了吧，以后在外面可千万别乱喝酒，被人捡走都不知道。”
果酒？
林墨皱了皱眉。他有喝过酒吗？记忆里完全没有这个片段。
但姜月的表情看起来不像说谎，坦然中带着戏谑，完全就是妹妹在调侃自家哥哥的样子。
也许……真的是自己喝多了断片了？毕竟那蛋糕甜得发腻，配点果酒解腻也很正常。他平时滴酒不沾，酒量差到一杯倒也说得过去。
“是吗？那真是太丢人了。”林墨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彻底打消了心里的疑虑。果然是自己想多了，这丫头还是那个天真单纯的小丫头。
他喝了口水，换了个轻松的话题：“对了，小月，你大学就在城西那所吧？离我们这儿不远，以后放假了或者周末，没事就多过来看看你姐姐。她工作忙，平时挺想你的，就是嘴上不说。”
他这是在委婉地提醒她，派对结束了，也该回学校了。
毕竟是刚成年的大姑娘了，总住在姐姐姐夫家里，传出去也不太好听。女孩子总是要独立的。
谁知，姜月听完后，却放下了手机，抬起那双和姜雪一模一样的凤眼，直直地看着他，轻声反问：
“我不能住在这里吗？”
客厅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
林墨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他没想到姜月会这么直接地问出来。
“呃……我不是那个意思。”他有些语无伦次地解释，“我的意思是，你现在成年了，是大人了，大学生活很精彩的，应该多跟同学朋友们在一起，体验集体生活嘛。总住在家里，会错过很多乐趣的。”
他心里想的却是：我的小祖宗，你可千万别住这儿啊！你住这儿，我跟你姐晚上还怎么进行一些增进夫妻感情的深入交流活动？这房子隔音可没那么好！
姜月静静地看着他，眼神幽深，看不出情绪。
就在林墨被她看得头皮发麻，准备再说点什么的时候，她忽然笑了。
“姐夫说得对，我是该独立了。”
她重新拿起手机，低下头，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滑动着，语气恢复了平淡，“我知道了，我下午就回学校。”
林墨暗暗松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这丫头还是听劝的。
他站起身，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已经快十一点了。
“那你先玩会儿吧，客厅里的Switch、电脑都可以用，想看什么电视自己调。”林墨一边说，一边挽起袖子，走向厨房，“我得给你姐准备午饭了，给她送过去。那女人一忙起来就忘了吃饭，胃都快被她折腾坏了。”
他的语气里充满了宠溺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叹气。
“嗯。”姜月低着头，从鼻腔里发出一声轻微的回应，听不出什么情绪。
林墨没再多说，转身走进了那个属于他的“战场”——厨房。
熟悉的环境让他感到安心。他从冰箱里拿出新鲜的牛腩、番茄和蔬菜。姜雪最近肠胃不太好，他准备做一道开胃又养胃的番茄炖牛腩，再配上两个清淡的小菜。
切菜的声音，水流的声音，锅里升腾起的热气和香味，这一切都让林墨纷乱的思绪重新变得井井有条。他沉浸在为爱人烹饪的快乐中，暂时忘记了客厅里那个让他感到一丝违和的妹妹。
他甚至开始哼起了不成调的曲子，心情也随着锅里“咕嘟咕嘟”的汤汁一起变得明朗起来。
管他什么记忆断片，管他什么奇怪的红痕，只要妻子还爱着他，这个家还是温暖的，那就没什么好担心的。
一定是自己太敏感了。
而此刻的客厅里，姜月慢慢放下了手机。
她没有玩游戏，也没有看电视，只是侧着头，静静地听着从厨房传来的声响。那熟悉的切菜声，那温柔的哼唱声，像一根羽毛，轻轻搔刮着她的心脏。
她的视线，落在自己刚刚一直在看的手机屏幕上。那上面不是游戏，也不是社交软件，而是一张照片。
照片的背景，是林墨和姜雪的卧室。
照片的主角，是睡得正沉的林墨。
他侧躺在床上，呼吸均匀，眉头微蹙，似乎在做什么不安稳的梦。柔和的床头灯光洒在他的脸上，勾勒出他俊秀的轮廓。
而在他的脖颈处，那个后来被林墨自己发现的淡粉色痕迹，在照片里显得格外清晰和刺眼。
姜月的指尖，轻轻地、迷恋地在那块痕迹上反复摩挲着，仿佛能透过冰冷的屏幕，感受到那片皮肤的温度。
她的嘴角，再次勾起了那个心满意足的、带着一丝病态的微笑。
“姐夫，”她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梦呓般地轻语，“你很快……就再也离不开我了。”
说完，她将照片保存到一个加密的相册里，然后点开了另一个软件。
软件的图标，正是一个黑白相间的、缓缓旋转的螺旋眼。
她点开一段昨晚录制的视频。
视频里，林墨眼神涣散地躺在沙发上，而她自己，正拿着手机，将那个螺旋眼的图标对准他的眼睛。
“记住，你很累了，你只是喝醉了睡着了。”
“你最爱的人是我，姜月。”
“你会慢慢忘记你的妻子，姜雪。”
“你会越来越渴望我，离不开我……”
视频里，她自己的声音，像是恶魔的低语，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
姜月看着视频，脸上露出了痴迷的笑容。
一次不行，那就两次。两次不行，那就无数次。
她有的是时间和耐心。
她相信，就像水滴石穿一样，总有一天，这些暗示会深深地刻进林墨的潜意识里，让他从里到外，都彻彻底底地变成自己的人。
厨房里，林墨已经将炖好的牛腩和炒好的青菜装进了保温饭盒。他擦了擦手，走出厨房，准备换衣服出门。
“小月，我出门了，你自己在家注意安全，走的时候把门锁好。”
“好。”姜月抬起头，对他露出一个乖巧甜美的笑容，和往常一模一样，“姐夫路上小心。”
林墨看着她纯净无害的笑脸，心中最后一丝疑虑也彻底消失了。
他换好鞋，拿起饭盒和车钥匙，打开了家门。
“那我走了。”
“再见，姐夫。”
门，在身后轻轻关上。
姜月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她走到玄关，将耳朵贴在冰冷的门板上，静静地听着外面远去的脚步声。
直到再也听不见任何声音，她才直起身，缓缓走到客厅的落地窗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