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发女人背上包，路过林野这一桌时，脚步刻意放慢了半分。
她的余光轻轻扫过林野的侧脸。
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带着一丝猎人般的得意。
林野没有抬头。
他只是低着头，用筷子有一搭没一搭地拨弄着碗里的米饭，仿佛刚才掉排骨的插曲从未发生。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胸口那股烦躁的火，烧得有多旺。
直到那两个女人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餐厅门口，陈默才终于爆发。
“砰！”
他一拳砸在桌子上，餐盘都跟着震了一下。
“他们他妈的欺人太甚！”
陈默的脸因为愤怒而涨得通红。
“这还有王法吗？还有法律吗？就这么明目张胆地偷拍，完了还给你设套！”
“这叫什么事儿啊！”
林野依旧没说话，只是疲惫地靠在椅背上，仰头看着天花板上华丽的水晶吊灯。
灯光刺眼，晃得他有点晕。
成名的快感？
顶流的风光？
他穿越到这个世界还不到一个月，就已经快被这些无孔不入的狗仔逼疯了。
刚拿下选秀冠军那会儿，他确实有过短暂的兴奋。
铺天盖地的商演邀约，雪花一样飞来的综艺合同、品牌代言，还有无数顶级制作的剧本等着他挑。
他以为自己拿的是爽文男主的剧本，即将走上人生巅峰。
结果呢？
现实给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
随之而来的，是24小时无休的跟拍。
从他出公寓大门开始，就有无数镜头在暗处等着他。
车里、路边、对面的大楼、甚至是伪装成外卖员的狗仔……
他感觉自己就像是活在楚门的世界里，一举一动都被人监视、记录、放大，然后变成商品，贩卖给无数窥私欲旺盛的看客。
他甚至想起了还没成名的时候。
那时候，他和陈默最喜欢去学校后门那家路边摊。
一人一把烤串，两瓶冰啤酒，坐在油腻腻的塑料凳子上，可以从天南聊到地北。
可以肆无忌惮地吐槽老师，可以吹牛说以后要赚大钱，可以喝多了勾肩搭背地唱着跑调的歌。
没人会拍他们。
没人会在意他们吃东西的姿势是否优雅。
更没人会关心他们素质掉不掉一地。
那种自由，现在想来，竟是如此的奢侈。
“野子，你倒是说句话啊！
”陈默看他半天没反应，更急了。
“我们就这么算了？就让他们这么黑你？”
林野缓缓收回视线，看着自己面前那盘几乎没怎么动的菜。
算了？
怎么可能。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响起。
林野拿出手机，屏幕上跳动着两个字——“老妈”。
他深吸一口气，接通了电话。
刚才还布满冰霜的脸，在按下接听键的瞬间，奇迹般地融化了。
“喂，妈。”
他的声音，是前所未有的柔和。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温柔又带着明显担忧的女声。
“小野啊，你吃饭了没？我……我刚在手机上看到照片，说有人一直跟着你，你没事吧？”
林野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没事，妈，我跟朋友在外面吃饭呢，那些都是工作，习惯了，你别担心。”
“怎么能不担心啊。”
母亲的声音里满是心疼。
“我看照片里你穿得那么少，天冷了要多加件衣服，别为了好看冻着自己。”
“知道了妈。”
林野耐心地应着。
“我看你都瘦了，是不是又不好好吃饭了？工作再忙也得按时吃饭，不然就把身体搞垮了。”
母亲絮絮叨叨地说着，全是些寻常的叮嘱。
“对了，你爸今天还念叨你呢，他说家里的玉米长得特别好，那十几亩地，就等着你回来收呢。”
“你要是实在太累了，就跟公司请个假，回家住几天，啊？”
十几亩玉米……
林野的眼前，仿佛出现了那片金色的玉米地，和他那个皮肤黝黑、不善言辞却总把最好的东西留给他的父亲。
一股热流从心底涌起，瞬间冲散了多日来的所有烦躁。
“好，我知道了妈，等我忙完这段时间，我就回去看你们。”
挂掉电话，林野没有立刻放下手机。
屏幕上，是母亲刚刚发来的一条微信消息。
“儿子，照顾好自己，钱要是不够花，就跟家里说，别硬撑着。”
林野看着那行字，鼻头莫名一酸。
他一个被全网追捧的顶流，银行卡里的数字连他自己都数不清。
可在母亲眼里，他永远是那个在外面打拼，可能吃不饱穿不暖，甚至会缺钱花的傻儿子。
他缓缓抬起头，看向对面的陈默。
“明天早上，去城郊公园跑步。”
陈默正为他愤愤不平，闻言一愣。
“什么？跑步？你疯了？还嫌他们拍不够啊？城郊公园那种地方，狗仔比晨练的大爷都多！”
林野却没有解释。
他只是转过头，看着窗外城市的车水马龙，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意味深长的笑。
“怕？”
林野轻笑一声，那笑意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
“怕有用吗？”
他反问陈默，眼神却飘向了窗外。
“我躲在家里，他们能编出我在会所嫩模。”
“我出门吃饭，他们能写出我深夜买醉，私会女友。”
“横竖都是一张嘴，一张键盘，我躲到天涯海角，他们也能给我P个背景图出来。”
陈默被他这番话说得哑口无言。
是啊，这就是娱乐圈的现状。
黑或白，全凭看客一张嘴。
“那……那你也不能就这么冲上去啊！这不是给他们送素材吗？”
陈默还是想不通。
“送？”
林野终于把视线转了回来，落在他焦急的脸上。
“不，我不是去送。”
“我是去告诉他们，素材，应该怎么拍。”
“有时候，魔法才能打败魔法。”
陈默彻底懵了。
什么魔法？什么打败魔法？这都什么跟什么？
林野没再理会他脸上那副“我是谁我在哪儿”的表情，径自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
电话很快被接起。
“喂，张姐。”
“叶哥，有什么事吗？”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干练的女声，是他的助理张姐。
“明天早上，帮我准备一身旧运动服。”
林野的语气不带一丝波澜。
“旧运动服？”
张姐显然也愣了一下。
“对，越旧越好，洗得发白的那种。”
“……”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但还是专业地应了下来。
“好的，还有什么需要吗？”
“再准备一个帆布包，就是那种……装个水壶就行。”
“帆布……包？”
张姐的声音里已经带上了明显的困惑。
这都什么奇怪的要求？
顶流明星，不要高定，不要潮牌，点名要旧衣服和帆布包？
这是什么新的时尚风潮吗？她怎么没听说过。
“嗯。”
林野言简意赅。
“早上六点前，送到我公寓门口。”
说完，他便干脆利落地挂了电话。
留下电话那头的张姐和面前的陈默，在风中凌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