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在图书馆后面的小花园里，来来回回走了快半个钟头。
激动的心情稍微平复了一点，但心脏还是咚咚直跳，像揣了个兔子。
他时不时掏出手机，点亮屏幕，确认一下证券账户里那鲜红的数字是不是真的。
3135块。
没错，不是做梦。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赚了他以前在快餐店打工三四天的钱。
而且，是靠那种……难以解释的方式。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找了个没人的石凳坐下。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喃喃自语，用力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
疼。
不是梦。
那阵要命的头晕和头痛，还有脑子里清晰跳出来的数字……
他回想起来，第一次出现这种状况，好像就是碰到那张彩票之后？
难道……
他赶紧把全身上下摸了个遍，终于在屁股口袋最底下，摸到了那三张皱巴巴的彩票。
其中一张，就是彩票站老板白送的那张“卡纸”彩票。
他看着这张彩票，心里冒出一个荒唐又让他心跳加速的念头。
难道不是彩票的问题，是……我有了什么特异功能？
预知股票涨跌？
这想法太扯了，比中彩票还扯。
可今天“长河高新”的涨停，又怎么解释？
巧合？
哪有这么准的巧合！
他正胡思乱想，手机嗡嗡震动起来，是他妈打来的。
陈默心里咯噔一下，看着屏幕上“老妈”两个字，刚才那股兴奋劲瞬间凉了半截，一种心虚的感觉涌了上来。
他可是刚把父母给的血汗钱，扔进了股市里。
虽然赚了，但这种行为本身，就让他觉得自己像个败家子。
他深吸一口气，接通了电话。
“默默啊，”母亲的声音带着笑意，听起来心情不错，“在图书馆复习呢？没打扰你吧？”
“没，妈，我刚……休息一会儿。”陈默尽量让声音听起来正常。
“那就好。复习累了吧？别太拼，注意身体。钱还够用吗？不够就跟妈说，我让你爸再给你打点。”
“够！够用！妈你们别打了，我真够！”陈默赶紧说，心里更不是滋味了。
“够就行。对了，有个事儿跟你说一下，你爸他……”
母亲的话还没说完，电话那边隐约传来他爸低沉的声音：“跟孩子说这个干啥……”
“怎么了妈？我爸怎么了？”陈默警觉起来。
“唉，没啥大事，”母亲叹了口气，“就是你爸前两天帮人搬货，不小心把腰闪了一下，贴了两天膏药，好多了，就是医生说要歇一阵子，不能干重活了。”
陈默的心猛地一沉。
他爸在物流公司当搬运工，全靠力气吃饭。腰闪了，意味着这段时间家里要少一份重要的收入。
可母亲刚才还在担心他的生活费够不够……
一股强烈的愧疚感，像潮水一样把他淹没了。
他手里攥着的，是父母带伤咬牙省出来的钱，他却拿去“赌博”！
虽然赚了，但这种行为，让他觉得自己特别混蛋。
“爸没事吧？严不严重？去医院看了吗？”他着急地问。
“看了看了，真没事，就是扭了一下，歇歇就好。”母亲连忙宽慰他，“你安心复习，别操心家里，啊？考上公务员比什么都强！”
又来了。
又是这句话。
以前听到这句话，陈默只觉得压力山大，有点烦。
但现在，听着电话那头父母为了他所谓的“前途”，默默承受着生活的重压，他鼻子突然有点发酸。
“妈……我知道了。你们……别太累了。”他喉咙发紧，说不出更多的话。
“哎，知道知道。你好好学习就行。挂了啊，别忘了吃晚饭！”
电话挂断了。
陈默握着手机，坐在石凳上，很久没有动。
傍晚的风吹过来，带着点凉意，却吹不散他心里的沉重和愧疚。
他看了看证券账户里的三百多块利润，第一次觉得这钱有点烫手。
失魂落魄地回到出租屋，陈默连泡面都懒得煮。
他打开破旧的小电视机，心不在焉地换着台。
本地新闻频道正在播放一则社会新闻。
“……今晚开奖的福利彩票，一等奖暂无人中出，奖池奖金累计已超过三亿元。二等奖全国共中出15注，单注奖金37万元。据了解，我市彩民幸运摘得一注二等奖……”
陈默拿着遥控器的手顿住了。
二等奖？37万？
他脑子里闪过一个模糊的念头，但随即又自嘲地笑了笑。
哪有那么好的运气。
他关掉电视，准备早点睡觉，明天还得去图书馆啃那些该死的申论范文。
临睡前，他习惯性地把裤子口袋里的东西掏出来放在桌上。
钥匙，几张零钱，还有那三张彩票。
他瞥了一眼彩票，想起新闻里说的二等奖，心里动了一下。
“反正也睡不着，对对看吧，死个明白。”
他拿起手机，打开浏览器，搜索今晚的双色球开奖号码。
一个数字一个数字地对着第一张彩票。
“07……对，10……对，21……不对。”
第一张，只中了三个红球，五块钱都没中。
他撇撇嘴，拿起第二张。
“01不对，15不对……啧，这张更烂。”
希望越来越渺茫。
他几乎已经不抱任何期望了，随手拿起最后一张，就是彩票站老板白送的那张“卡纸”彩票。
“红球03……对。”
“09……对。”
“17……对。”
“24……对。”
“31……对。”
“33……对。”
陈默对数字的速度慢了下来，呼吸也开始变得有点急促。
六个红球……全对上了？
他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手开始微微发抖。
他死死盯着最后一个蓝球号码。
开奖蓝球是：08。
他彩票上的蓝球是：12。
没中。
不是一等奖。
但是……六个红球全中！这是……二等奖？！
他猛地从床上跳起来，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然后又猛地松开，疯狂地跳动起来！
他反复核对了好几遍开奖号码，又反复核对手里的彩票。
没错！
千真万确！
六个红球，一个不差！
他中了二等奖！37万！
巨大的、不真实的狂喜，像海啸一样冲击着他的大脑，让他一阵眩晕。
他中了！真的中了！
他忍不住在小小的房间里蹦了几下，想大声喊叫，又赶紧捂住自己的嘴，生怕被邻居听见。
激动了好一阵子，他才慢慢冷静下来。
他看着手里这张轻飘飘的纸片，感觉重如千斤。
37万啊！
对他这样的家庭来说，这简直是一笔能改变命运的巨款！
他第一时间就想到了父亲闪了的腰，想到了母亲省吃俭用的样子。
有了这笔钱，父亲就不用再去干重活，母亲也不用那么操劳了！
可是……怎么跟家里说？
直接说我中彩票了？
父母都是老实巴交的人，突然天降横财，他们会不会吓到？会不会担心这钱来路不正？
而且，他之前还骗父母说找工作等通知，其实早就山穷水尽了。
直接坦白？
陈默冷静下来，脑子飞快地转着。
他看着手机证券账户里那刚刚赚到的三百多块，一个念头逐渐清晰起来。
他拿起手机，拨通了家里的电话。
这次，接电话的是他爸。
“喂，默默？咋这么晚打电话？有事？”父亲的声音带着点疲惫，但很关切。
“爸，你腰怎么样了？”陈默先问道。
“嗨，没事，好多了，你别听你妈瞎咋呼。”父亲故作轻松。
“爸，我跟你说个事。”陈默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甚至带着点压抑的兴奋，“我……我前几天不是跟你们说，有家公司让我等通知吗？其实……其实我通过了！是一家搞金融软件的公司，待遇还不错！”
“真的？！”父亲的声音一下子提高了八度，透着惊喜，“你这孩子！这么大的事怎么不早说！什么公司？靠谱吗？”
“靠谱！挺大的公司！”陈默继续编着谎话，手心有点冒汗，“今天……今天公司说有个什么项目奖金，提前发了一部分，给我发了两万块钱！爸，我明天给你们转一万五过去！你赶紧把腰彻底治好，千万别再累着了！剩下的钱给妈买点好吃的，你们别舍不得！”
电话那头沉默了好几秒钟。
只能听到父亲有些粗重的呼吸声。
过了好一会儿，父亲的声音才再次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好……好……儿子有出息了……爸没事，这钱……这钱你留着你自己用，你在外面花钱的地方多……”
“爸！你听我的！”陈默语气坚决，“我现在工作了，能赚钱了！这钱你们必须拿着！不然我心里不踏实！”
他又强调了一句：“这钱干干净净，是我凭本事赚的！”
最后这句话，他像是说给父亲听，也像是说给自己听。
最终，父亲拗不过他，答应收下这笔钱。
挂断电话后，陈默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心里那块大石头，好像轻了一点。
用中彩票的钱，假借工作的名义补贴家里，这是他能想到的，最不让父母担心，也能最快帮到家里的办法了。
他看着桌上那张价值37万的彩票，又看了看手机里那个刚刚证明了其神奇之处的证券账户。
一股前所未有的底气，从他心底升腾起来。
公务员，或许不再是唯一的选择了。
他依然会去考，为了让父母安心。
但他的人生，似乎真的多了一条谁也不知道的、充满无限可能的岔路。
第二天，陈默特意向辅导班请了半天假。
他换上了一身最干净的衣服，戴上口罩和帽子，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像个准备作案的嫌疑人。
他怀着激动又紧张的心情，按照网上查好的流程，坐车来到了省福利彩票发行中心。
兑奖的过程比想象中顺利。
验票，登记身份信息，扣税。
37万，扣掉20%的偶然所得税，到手整整29万6千元。
当工作人员把那张沉甸甸的银行卡递到他手里的时候，陈默感觉自己的手都在抖。
走出福彩中心的大门，阳光刺眼。
他眯着眼，看着街上车水马龙，感觉整个世界都不一样了。
他没有立刻回去。
而是找了个ATM机，插进银行卡，输入密码。
查询余额。
屏幕上显示出一长串数字：29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