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幼薇耳朵立了起來。
上一世,傅沉只在裴府待了五日,而今,已是第四日。
若傅沉撥下來的府邸修好,他確實沒繼續借宿在裴府的必要。
他若不在裴府了,白幼薇再想勾搭,會有些困難。
但也不是全無機會。
不過留去只是傅沉一句話的事兒,裴知聿想借傅沉的東風,巴不得傅沉長久住下去。
這些日子,因著傅沉的緣故,來裴府踏門的官員都多了起來。
禮部升任跟其他部相比,稍微繁瑣些。除了一般流程之外,還需要其他同級官員的舉薦。
很顯然,傅沉與他越親近,他被舉薦的機會就越大。如今升遷八字還沒一撇,只要沒正式落定,裴知聿都很忐忑。
所以此番裴知聿問完這話後,又忙補充了一句,“就算修葺好,應該還有些其他的東西需要籌備吧。倉促搬進去怎麼住得習慣?”
“還是裴兄想得周到。”傅沉心裡知道裴知聿的算盤,但沒拆穿,順著他接話,“那依裴兄的意思該如何才好?”
“裴府離禁軍轄區近,若是傅中郎不嫌棄,倒是可以多住些日子。”
傅沉聽著裴知聿的話,睫毛微揚,眸光朝著撩起馬車車簾的白幼薇望過去。
馬車上的女人臉上蓋了黃粉,整個人比起素顏時暗淡了不少,可那雙亮晶晶的眸子卻被這暗淡提住,顯得愈發清麗無雙。
“那就……”傅沉咬著上半句話沒鬆口,瞧見馬車上的那張小臉兒壓著神色,正提著一口氣期待著他的答案。
傅沉勾了下唇角,眉眼都軟和下來。
“如你所願,叨擾了。”
果然,馬車上的那雙眼,又亮了不少,眼底像是有星星炸開,美得人挪不開眼。
有了傅沉的保證,去杜府的路上,白幼薇心情還不錯,連帶著看裴知聿也沒那麼嫌了。
兩人沉默著跟往常一樣沒說話。
在白府沒出事之前,兩家關係融洽,裴恆有意想跟白家結親,所以走動的時候,常會帶裴知聿一起來白府小聚。
後來,白府倒臺,白幼薇在裴家眼裡不配為妻,但是沒名沒分的,又不能長久養在院子裡。於是妻降為妾,還被一通羞辱後,塞進了裴知聿的院子。以至於白幼薇在很長一段時間內,都看裴知聿不順眼,裴知聿也因白幼薇的那句話沒踏進過後院。
為妾兩年,二人之間對話總共都沒超過十句。
除了每年驛站來信。
上一世,裴知聿只給她看過一封。第二年的信箋,也就是今日他說的這一封,裴知聿那時的回應是,“未曾收到。”
直到她被杜若芸沉塘的那年,裴知聿拿著書信來找她。
但那封,算下來,已是第三年。
白家被流放到嶺南,離京都十萬八千里。那地方據說荒僻,夏季酷暑,冬日嚴寒,又多生瘴氣。第一年來信時信裡提及全家還未至嶺南,母親便已染病。到了第三年來信,信中內容言明母親已亡,兄長新喪,父親一夜白頭,字字泣血,問她今安否。
可她還未來得及回信,就……
想到上一世那封帶血的信,白幼薇深吸了一口氣,將泛上來的情緒壓了下去。
她迫切想知道裴知聿口中所說的今年那封信的內容,於是馬車一開動,白幼薇就要裴知聿兌現之前所說的,給她念信。
裴知聿裝聾子,沒理會她。
直到馬車行到杜府門口,裴知聿才抬手順了順自己坐下時被壓褶的青衫,隨意道了句,“啊,記錯了,那信我沒帶在身上,放到書房了。”
賤東西!
“你!”白幼薇瞪著一雙眼,剛想罵人,裴知聿便又道,“只要你乖些,別在杜府生事兒。等回了家,那信我自然給你。”
拿她當狗耍呢?一個肉包子朝她假拋兩次挺好使是吧!
“爺說的乖,是哪種乖?”
裴知聿正欲下車,就聽到白幼薇突然道了這麼一句。
他有些疑惑地扭頭,就瞧見白幼薇撩開了馬車的簾子,望向門口迎出來的杜府小廝,臉上表情陰沉著,“是乖乖伺候主母,還是乖乖不在杜大人面前洩露身份?我聽說,那位杜大人,可也是吏部的,不知道找他,旁敲側擊之下,能不能打聽出信的內容呢。”
找杜大人,等於是要自爆身份,白幼薇不會這麼蠢。但用魚死網破來敲打裴知聿,顯然是有用的。
裴知聿的眉頭夾了起來,紋路緊得快能夾死蚊子。只是未等說話,杜府迎門的丫鬟小廝就上前來了。裴知聿只好將想要威脅白幼薇的話給嚥了回去,轉而踩著人凳,下了車。
等白幼薇跟著裴知聿走進屋的時候,一眼就瞧見了半倚在榻上,拿著羅扇輕搖,享受著丫鬟捶腳捏腿的杜若芸。
跟裴知聿說的一樣,枝桃沒跟在杜若芸身邊,此番為她捶腳的,是個眼生的新面孔。模樣及不上枝桃,但瞧著年輕朝氣。
白幼薇給杜若芸行禮,“請大娘子安。”
杜若芸瞧著她,沒讓她起來,反倒是門口候著的小廝突然出聲,“小姐,冰塊都要化了,要現在抬進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