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句话说完,房间里顿时就静了。
砚南哥、裴颂安。
在港城,很少有人会明面直呼太子爷的名讳,陈砚南和裴颂安私交不多,但见面打招呼也会客气的只称名,不讲姓。
也就只有裴颂安自己小圈子里的三五好友会私下里直呼大名,但也讲究气氛和分寸。
但无论如何也轮不上黎家人对太子爷连名带姓的随意称谓。
所有人都觉得不妥,可看着黎殊乖乖任由裴颂安抱着,又觉得那股诡异的违和在慢慢消散。
陈砚南有些担心:“颂安,小殊喝多了,不是故意冒犯你。”
裴颂安像是接受了这个理由:“无事。”
懒散随意的穿着并没有让裴颂安多几分亲近,即便看上去还带了点些许的狼狈,但挺拔落拓的身姿,漆黑锐利的瞳孔,嘴唇下意识绷直的弧度,都透露着冷淡又富有攻击性的气质。
这两个字说的轻巧,可在场的人听到后,看黎殊的眼神却多了几分耐人寻味。
黎殊虽然没有明确跟陈砚南表达过喜欢,但那份感情明眼人都看得见,可如今却又有不得了的人插进来。
看着裴颂安和黎殊走远,陈砚南旁边的漂亮男生下意识拉住人的袖口,没让陈砚南追过去。
“砚南哥,你走了没人送我回去。”
感受到陈砚南的步伐有少许停顿,漂亮男生眉眼弯弯补充:“黎殊有太子爷亲自护送,不会出问题的。”
陈砚南看着黎殊离开的方向没说话。
虽然停下了步子,但也礼貌的把漂亮男生挽在自己胳膊上的手拂开。
黎殊第一次被男人公主抱,缩在裴颂安的怀里脑子一麻,感受着拥有八块腹肌性感熟男的荷尔蒙,闷声凑到裴颂安耳朵旁边告诉他房间里有人带了枪。
说完又缩回去,露出一双亮晶晶的眼睛,视线停留在陈砚南西装袖口的那只手上。
原主的记忆又一次翻滚而来。
他现在刚上大一,正值寒假,陈砚南和裴颂安同岁,但两人都比黎殊大一岁。
因为陈砚南家里从商,大学自然学习金融方面。
而黎殊从小精力旺盛,执行力强的可怕。
夜爬高山只为看一场日出,在一万三千英尺的高空跳伞享受跳下飞机那一刻的失重感,滑雪射击冲浪什么都玩,家里人理所应当认为他会选择自己喜欢的体育再不济也是相对自由不刻板的专业。
但最后却是被A大的金融系录取。
因为这件事黎殊跟家里人闹的很不愉快,黎殊的大哥倒不是因为黎殊擅自换专业生气,而是因为黎殊对自己的未来选择竟然是因为一个男人轻易改变而失望。
陈砚南长得很帅,尤其是从骨子里透露出的温柔和理性吸引了不少男男女女的目光,这些人在陈砚南的生活中走走停停,所有人都知道陈砚南有个弟弟,也知道这位弟弟在陈砚南的心里不一般。
碰巧黎殊也是这样觉得的。
所以他默认陈砚南跟这些人只是玩玩,最后的那个人一定会是自己。
可就在学期中的某天周末,陈砚南提前一天跟他说要带他去江边新开的店面吃晚餐,黎殊精心打扮以后敲响了陈砚南校外公寓的大门,结果开门的是一个穿着宽松衬衫,露着两条白晃晃大腿的男孩子。
衣摆盖到臀下,仔细看大腿内侧还有暧昧的红痕。
这个男生黎殊没见过,是新欢。
“找你哥哥吗?”男生露出大方的笑容,侧过身:“他还在洗澡,进来等吧。”
听闻和亲眼撞见本来就是两件事。
这一刻黎殊觉得自己藏在心里的感情把他衬的像个面目狰狞的小丑,尽管表情平和但实际心里早就被这样的场景震得七零八落。
黎殊尴尬摇头,离开以后给陈砚南发消息说晚上临时通知加了节晚课,不能一起去吃饭了。
可即便这样,晚上收到陈砚南的消息,问黎殊在哪个教室上课,他带了晚饭过来。
黎殊还是在没出息的想——
你看,就算他们上床了又怎么样,砚南哥最在意的还是自己。
砚南哥不想让他看到,是他不小心……
原主的记忆戛然而止。
车内的空调暖风没有阻挡住黎殊骨头缝往外不断冒出的寒意。
这明明不是自己的记忆,也许是因为原主跟他一样有着极为相同的兴趣爱好,在此刻黎殊可怕的感受到了那份卑微心酸的感情。
“怎么又哭?”
拇指在黎殊眼尾那片光滑的皮肤反复擦拭,直至柔嫩的皮肤变得通红,男人的手也被眼泪浸得乱七八糟。
“要暗杀我的事情暴露,实在没招了?”
看着小酒鬼喝多以后哗哗流眼泪,裴颂安无奈的叹了口气,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无意间捡了个麻烦回来。
但郑林川确实在闯进房间的那群人里搜到了枪械,对方供出的人是裴颂安同父异母的弟弟,沈牧闻。
沈牧闻随母姓,只有裴家的继承人才有资格姓裴。
这件事基本确定跟黎殊没关系,但裴颂安实在不明白黎殊是怎么知道今晚沈牧闻会派人杀自己。
黎殊胡乱用袖子擦干净眼泪,又自来熟的拿过副驾驶郑林川递过来的纸巾,狠狠擤了两下鼻涕。
“我不喜欢陈砚南了。”
裴颂安:“?”
“你不信?”黎殊失望的撇撇嘴:“你不觉得人真的很奇怪吗?我说我喜欢陈砚南,大家很容易就相信了,我现在说不喜欢,反倒都觉得我在开玩笑。”
“人果然只相信自己愿意听的部分。”
郑林川在副驾驶为黎殊狠狠捏了一把汗。
裴家少家主虽然年纪轻,但能在这个岁数坐到这个位置,手段和心思早已不是平常人所能猜得透的,原本看见黎殊被少家主带回来就已经够惊讶了,如今黎家这位小少爷还敢在少家主面前胡言乱语。
可惜黎殊刚穿过来,还没来得及体会人心险恶,他好哥俩似的往前够了够郑林川的肩膀:
“他不理我。”
“你说!”
郑林川:“……”
他哪敢说。
裴颂安看着黎殊披着自己的外套大大咧咧无视自己,胸膛大片雪白的肌肤在湿透的衬衫下若隐若现,完全没了刚刚那副可怜吧唧的模样。
男人抬起手,灼热的掌心骤的捏住黎殊纤细的后颈。
“啊!”黎殊被吓了一跳,惊恐的缩了缩脖。
裴颂安表情淡淡的:“怎么?打扰你社交了?”
黎殊像被捏住了命门的可怜小狗,紧张的咽了下口水,装傻:“听不懂,听不懂。”
裴颂安不吃他这套,晃动手腕摇了摇黎殊的小脑袋,压抑着嗓音:
“对于今晚,你准备什么时候给我一个解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