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肆!”
圣怒一起,整个碧游宫仿佛被无形之力冻结,万仙噤若寒蝉,呼吸几乎停滞。
通天教主目光如电,直视王溟,威严之声震动殿宇:
“王溟!尔不过一玄仙修士,安敢妄测,非议道祖?!
量劫乃天地运转,大道显化,奥妙无穷,岂是你能以‘算计’二字轻辱?
此等言论,近乎魔道,动摇道心,坏我教义!
罚你于洞府禁足思过,未有法旨,不得出关!好好反省今日妄言之过!”
圣音滚滚,带着不容置疑的惩罚。
众弟子闻言,心中方才稍稍安定,觉得这才是老师应有的反应。
王溟之言骇人听闻,老师所为是维护玄门正统,自该斥责这种大逆不道的想法。
王溟被这突如其来的圣怒喝斥得心神俱震,连忙躬身应道:
“弟子狂妄,谢老师教诲,愿领罚!”
没有想象中的被逐出截教,通天教主的包容度远非他两位兄弟可比。若是换成元始天尊,恐怕他早已被镇压。
“今日之事不可外泄,否则必有重处!
都散了吧!”
通天教主似是余怒未消,袖袍一挥消失在蒲团之上。
水火童子连忙高喊:“老师法旨,讲道结束,诸位师兄师姐请回!”
众弟子这才如梦初醒,纷纷起身,怀着复杂的心情,恭敬行礼后,默默退出碧游宫。
无人再敢多看王溟一眼,也无人敢交谈议论。
王溟随着仙流走出,心情有些沉重。
罗宣跟在他身边,想安慰几句,却又不知如何开口,最终只是轻拍他的肩膀:“师弟,老师定是为你好,先回去静修一段时日也好。”
王溟点了点头,与罗宣告别,驾起五灵锤,朝着自己的简陋道场飞去。
回到洞府,王溟花费了数年来消化千年来受教的感悟。修为彻底稳固在玄仙后期。
这日,他正在洞府前的石坪上演练新悟出的五行遁法,忽见天际一道清光落下,现出一位道人。
这道人身着寻常青色道袍,面容约莫二十来岁,气质洒脱中带着几分疏狂,周身道韵虽内敛,却隐隐与金鳌岛地脉灵气相合,显然修炼的是正宗上清仙法。
道人打了个稽首,笑容爽朗:“贫道清灵,蒙教主不弃,略得点拨,忝列截教门墙。今日巡岛查验灵脉,见道友在此演法,观道友所修似是正宗上清妙法,却又夹杂些许别出机杼的变化,一时心喜,特来叨扰,还望道友勿怪。”
王溟心脏猛地一跳。
清灵?
上清灵宝天尊?
这么巧?
但面上却不敢显露分毫,连忙还礼:“原来是清灵师兄。在下王溟,确属截教门下,师兄快请进。”
他将道人引入洞府,奉上清茶。
清灵道人随意地打量着洞内布置,目光在几件略显奇巧的法器装饰物上多停留了片刻,随即笑道:“师弟这洞府虽简朴,却颇有匠心。尤其是这几件小玩意儿,似乎将炼器与阵法结合得颇有新意。”
“师兄过奖了,不过是些粗浅尝试。”王溟谨慎应答。
清灵道人品了口茶,又状似无意地问道:“前些时日碧游宫讲道,贫道因事未能前往,听闻讲道结束时似有些许波澜?好像有位师弟发表了什么惊人言论,惹得老师震怒?”
他笑吟吟地看着王溟:“贫道好奇得很,不知王师弟可曾听闻?究竟是何等言论,竟能引得圣人动怒?”
王溟心下雪亮,知道正题来了,苦笑一声:
“不瞒师兄,当日口出狂言,被老师责罚的正是在下。”
“哦?竟是师弟?”清灵道人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讶和好奇,“师弟究竟说了什么?若是方便,可否告知?贫道绝无他意,只是实在好奇,何等言论能有这般威力。”
王溟沉吟片刻,心道老师果然是来刨根问底的,叹了口气:
“其实也并非什么,只是…弟子见教中万仙来朝,气象虽盛,却难免龙蛇混杂。
又观如今洪荒天地,看似平静,实则劫气暗涌,巫妖两族摩擦日增,那天庭太子们日渐骄狂,巫族各部亦秣马厉兵…心中忧虑,恐大劫将至,而我教门人众多,因果纠缠,恐难脱身,甚至…妄言量劫之下,或有道祖算计其中…”
他说得比当日更加委婉,但核心未变。
清灵道人闻言,笑容稍敛,手指轻敲石桌:
“师弟此言,确实有些惊世骇俗。量劫乃天道运转,岂可算计?况且三十万年前,道祖亲自调解,言明妖管天,巫管地,巫妖不得再战,方有如今洪荒太平。
不过…教中良莠不齐,确是事实。只是,你为何独独关注妖庭金乌太子与巫族动向?”
王溟心知这是关键,低声道:“师兄明鉴。太阳星乃盘古左眼所化,至阳至刚,牵动洪荒阳气。如今十位金乌太子若安守汤谷,自是天地之福。
然其年少气盛,若受准提圣人撩拨,十日齐出…则洪荒必遭大劫,首当其冲者,必是与妖族素有积怨的巫族。
两族若起大战,我截教如何能完全超然物外?更何况教中本就有诸多妖族同门…”
他没有说夸父会死,也没有说后羿射日,只点出可能性和截教卷入的危险。
清灵道人沉默不语,只是看着王溟,目光深邃,似要看清他这番话出自真心还是别有意图。
洞府内一时寂静无声。
良久,清灵道人才缓缓开口,语气听不出喜怒:
“师弟倒是思虑甚远。不过量劫期间,圣人也难测算天机。我等修士只能顺应天理,师弟可有避祸之法?”
有戏?
王溟眼睛一亮,没有预想中的暴怒,可见他的话老师听进去了。
“在下拜入截教不久,若师兄有幸得见老师,还请老师多多关注准提。
准提这厮虽贵为圣人,但全无圣人之德,总想趁乱偷鸡,大兴西方。
或许在巫妖争斗中,我截教可见机行动,巫胜则救下金乌太子,妖胜则交好巫族,尽皆有利……”
清宝的眼神彻底变了,不再是先前的洒脱疏狂:
“你可知,此言若是传出去,会是什么后果?”清灵道人的声音依然平静,却带着无形的威压。
王溟咬牙道:“弟子明白。但为了截教,有些话不得不讲。西方二圣立四十八道宏愿成圣,欠下天道功德,量劫期间天机混乱,正是他们浑水摸鱼的大好时机。若是我教毫无准备,只怕…”
清灵道人突然抬手打断了他。那双眼中仿佛有亿万星辰生灭,洞府内的空气凝固如实质,压得王溟喘不过气来。
“十日齐出…巫妖大战…”清灵道人喃喃自语,手指无意识地掐算着,眉头越皱越紧,“天机晦涩,却有一线杀劫若隐若现…”
他心里隐约有丝丝不安,随后目光如电看向王溟:“这些,你是如何得知的?”
王溟背后冷汗涔涔,强撑道:“弟子…弟子日前修炼时,偶然感应到一丝天机警示,又见如今天地劫气暗涌,故而大胆推测…”
清灵道人凝视他良久,忽然袖袍一拂,洞府内的压力骤然消失。
“今日之言,出你之口,入我之耳。”他语气莫名,“你好生静修,禁足期间,未必不是机缘。”
说罢,不待王溟回应,清灵道人身形已化作一道清光,消失不见。
王溟长舒一口气,瘫坐在地,背后已被冷汗湿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