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承业的办事效率极高。
仅仅一个小时后,豪华专列已经停在北平火车站的月台上,卫队全员荷枪实弹,肃立待命。
张翰倾坐在自己那节车厢的沙发里,对桌几上堆积的、从关内各处发来的电文只是粗略扫了几眼。
大多仍是关于石友三叛乱调停的扯皮,各方势力都在为自己争取利益。
若在以往,“少帅”或许还会耐心周旋,但此刻,在这些即将决定国运的历史节点面前,这些内耗显得如此可笑和微不足道。
“这些琐事,让秘书处按惯例处理,不必再报我。”
张翰倾大手一挥。
他现在的心思,早已飞越山海关,落在了那片黑土地上。
车轮缓缓启动,发出有节奏的“酷嗤酷嗤”声,列车向着北方疾驰。
车厢内装饰豪华,与车窗外迅速倒退的荒芜田野形成鲜明对比。
徐承业侍立在一旁,几次欲言又止。
他跟随少帅多年,从未见过其如此神态。
以往的少帅,纵然手握重权,但眉宇间总带着几分文人式的忧郁和时而流露的迷茫,尤其是在“中东路事件”受挫后,更添了几分消沉。
可眼前的这位,眼神锐利如鹰,浑身散发着一股他从未见过的笃定。
“想说什么就说,别在那憋着。”
张翰倾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热茶,目光却依旧停留在窗外。
他融合了记忆,自然知道这位心腹副官的性子。
徐承业微微躬身,谨慎地开口道:“副司令,卑职只是……只是觉得,咱们这次回奉天,似乎格外急切。关内这边,石友三的事儿还没彻底了结,南京方面若是问起……”
张翰倾放下茶杯,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冷哼:“关内?关内打来打去,说破了天,也不过是兄弟阋墙,肉烂在锅里!可我东北,马上就要面临外敌入侵,是亡国灭种的大事!你说,孰轻孰重?”
“外敌入侵?”徐承业瞳孔一缩,脸色瞬间凝重起来,“副司令的意思是……倭寇?”
“除了那帮狼子野心的岛夷,还能有谁!”
张翰倾的声音陡然转厉。
这话不假。
倭寇窥视东北,已非一日两日!
而如今,他们国内经济凋敝,矛盾重重,正需对外扩张以转嫁危机!
徐承业听得心惊肉跳,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
他是东北讲武堂毕业,受过正规军事教育,对倭寇的野心并非毫无察觉,但少帅如此肯定地预言侵略时间和地点,还是第一次!
而且,语气如此斩钉截铁,仿佛亲眼所见一般!
他看着张翰倾年轻的侧脸,心中波澜起伏。
如今的翰倾,是名义上仅次于常凯申的华夏三军副司令,是手握三十万精锐东北军的封疆大吏!
年仅三十,便已位极人臣,权势熏天!
这一切光环,更加重了他此刻判断的重量。
“若……若真如副司令所料,那我东北军……”
徐承业的声音带着颤抖。
“打!”
张翰倾猛地一拍桌子,震得茶杯哐当作响,“必须打!而且要狠狠地打!我三十万东北子弟兵,数百架飞机,大小舰艇,还有全国最强的兵工厂,不是摆着看的!退一步,就是万丈深渊,就是千古罪人!”
他的话语铿锵有力,在封闭的车厢内回荡,也重重地砸在徐承业的心上。
列车呼啸前行。
张翰倾毫无睡意,他望着窗外偶尔闪过的贫瘠村庄。
他清晰地看着这片广袤而苍凉的大地,许多地方荒无人烟,民生凋敝。
这景象与他记忆中在河南视察时,看到的那些为一口吃食而争夺的百姓身影重叠在一起。
一股难以言喻的悲愤和决心在他胸中激荡。
“泱泱华夏,五千年文明,何以沦落至此?!”
他看着,想着,眼中的火焰愈发炽烈。
而一切的起点,就是即将到来的这场战斗!
他必须在这场被称为“九一八”的劫难中,给那些狂妄的侵略者一个永生难忘的教训!
要打疼他们,打怕他们!
用铁和血宣告:华夏国土虽大,但没有一寸是多余的!
谁敢来犯,必付出血的代价!
“呜——!”
就在他心潮澎湃之际,一声悠长而汽笛划破寂静的夜空,专列速度逐渐减缓。
透过车窗,已经可以看到远处奉天城模糊的轮廓和车站闪烁的灯火。
奉天,到了!
列车稳稳停靠在月台。
此时已是凌晨一点,站台上依旧灯火通明,得到消息的奉天留守官员和警卫部队早已列队等候。
张翰倾在徐承业和贴身卫队的簇拥下,快步走下列车。
寒意袭人的夜风扑面而来,却让他的精神为之一振。
张翰倾直接对紧跟身旁的徐承业下达了抵达后的第一道命令,声音在清冷的夜空中显得格外清晰而冰冷:
“承业!立刻传我命令!通知在奉天的所有旅、团级以上主官,以及边防公署、省政府主要官员,立刻到帅府大会议室集合!召开紧急军事会议!”
他顿了顿,眼中寒光一闪,语气加重:“告诉他们,我只等两个小时!两个小时之内,谁敢迟到,或者找借口不来……就自己把自己肩膀上的军衔给老子摘下来!妈了个巴子!东北都快让人端了老窝了,他们还敢给老子睡大觉?!”
“是!副司令!卑职马上去办!”
徐承业心头一凛,知道少帅这是要动真格的了,敬了个礼,立刻转身跑去传达命令。
很快,急促的电话铃声在各处官邸和军营响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