祠堂内外,一双双眼睛全都看向少年。
云霄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思绪后,沉声开口。
“三叔公,族长之位事关重大,我不过是旁支,既没有长辈扶持,也没有倒斗的本事,更何况土夫子支锅,向来都是主脉操持,让我当这个族长,我也当不了。”
江阴旁支族人从来不下地,做的都是一些买卖古董的杂事,云霄自然也不懂什么支锅的技艺。
“云霄……叔公也知道,这事儿难为你了,可是……”
云旬正话音一顿,抬手指着祖宗牌位里面,那七八个最近三十年里牺牲的前任族长,语气里带着几分悲怆。
“可是这三十年里,云家主脉先后死了七八个族长,依旧没能解开诅咒。我和族中长辈商议了许久,才想换旁支的人来试试。”
没等云霄开口,云旬正接着道。
“至于人手和支锅的本事……”
说话间,云旬正缓步走到云庭身旁,目光灼灼地盯着对方,沉声问道:“云庭,你怎么说?”
云庭是主脉子弟,还是云字辈中的佼佼者,是被云家上上下下寄予厚望的下一任族长的人选。
甚至,早几年前云庭还未成年的时候就曾经发誓,要带领族人解开诅咒,重振云家辉煌。
只是他没想到,三叔公却在最后关头将族长的位置交给了一个旁支弟子。
尽管心中不甘,云庭还是深吸一口气,抬头看向云旬正。
“云庭愿意辅佐新族长。”
云庭本就是云家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其余十一个小辈也向来以他马首是瞻。
听到云庭都这么说了,其余年轻一辈的子弟连忙跟着发誓,表示愿意追随新族长。
可是他们愿意,云霄不愿意。
盗墓世界有着各种诡谲凶险的大墓,贸然下墓十死无生。
要是云霄有什么系统外挂,这个族长当也就当了,但他啥也没有。
甚至连各种盗墓的手法也不怎么了解,前世虽然看了些盗墓小说,但小说只是小说,哪里能当真呢!
这种情况下墓,简直就是给墓里面的粽子送人头!
更何况,他和云庭这些主脉子弟根本没什么情谊,这要是下了墓,他敢把后背交给这些人?别诅咒没解开,先被自己人弄死了。
想到这,云霄心中暗急,他犹豫片刻,脑海里面闪过无数念头,最终灵光一闪,急忙大喊。
“不如……双族长咯!”
“双族长?”
不出意外,云霄这句话立刻引起了一片哗然,祠堂内外,包括硕果仅存的旬字辈叔公云旬正,全都惊疑不定地看向云霄。
云霄这会儿脑子转的飞快,连忙解释起来。
“没错,双族长。主脉的族长还是让云庭大哥担任,至于我,就去江阴旁支另开一族,再想办法招揽一些伙计支锅。咱们双管齐下,总比一支队伍效果要好。”
随着云霄的话音落下,他发现周围的族人脸上都露出了动摇的神色。
云霄心下一喜,连忙趁热打铁:“三叔公,这诅咒无影无形,也没什么规律。旁支另开一族,分家别过,说不定就能绕开诅咒了呢。”
果然,这句话一出,云旬正脸上终于露出意动之色。
他想让旁支子弟来担任族长,也是被逼的没办法,眼看着云家子弟凋零,家族衰败,只能死马当活马医,多想想法子。
云霄的提议,倒也是一种希望。
想到这,云旬正没有着急下结论,而是走出祠堂,和其他族人商讨了起来。
足足一刻钟过后,他这才回到祠堂,看着跪在祠堂内的十三人,郑重地点了点头。
“云家下一任族长,长沙主脉云庭!以及江阴旁支云霄!”
云旬正郑重其事,将手中的族谱交到了云庭手中,接着又朝云霄招了招手。
等到云霄走到身旁,这位云家硕果仅存的旬字辈叔公,却是脸色复杂,好半晌才开口。
“云霄,若是换在云家鼎盛时,你开口说要另开一族,分家别过。三叔公就算是半只脚踏进棺材,都要爬出来执行家法,揍死你这个不孝子孙。”
话说一半,云旬正自嘲一笑,又语气幽幽。
“可现在这情况,只要能解开诅咒,保留一丝家族血脉,分家又能算得了什么。三叔公答应你,双族长就双族长。”
“但既然是分家,今天是主脉祭奠列祖列宗,你在旁观礼,不用跪了。”
云霄心中长出了一口气,连忙点头称是。
家族背负的诅咒的确难受,他也不敢肯定自己能躲开,但诅咒三十岁以后才可能发作,总比现在就去给粽子血尸送人头要好。
云霄已经打定主意了,等回了江阴就尽量找找胡八一他爷爷的踪迹,实在找不到就去找了尘、鹧鸪哨……
总归要先学点真本事,才有底气下墓。
另一边。
云庭接过族谱后,就带着近百家族子弟,乌泱泱跪了一地,口中则是吟诵着族规。
等到一套繁琐的祭祖流程结束,云家众人这才散去。
云霄原本也想离开,却被云旬正叫住。
“主脉的人手三日后便要动身去支锅了,不能给你多大支持。不过……”
说话间,云旬正从怀中拿出一张钱庄兑票。
“这是解家钱庄的三千大洋兑票,三省通兑。人给不了支持,银钱还是有一些的。”
云霄颇为诧异地看着对方递过来的钱庄兑票,下意识问道:“云家不是衰败了多年,商铺都没了?”
云旬正也没生气,只是笑了笑说:“烂船也有三寸钉呢,何况是我云家。不过家族血脉都要断绝了,就算富可敌国又有什么用。云家这些年的地盘和商铺可不是被别人抢走的,而是我们主动拱手相让,去换取诅咒的消息。”
很可惜,银钱撒了不下百万,但这些年云家并没有收集到多少有用的情报,唯一还算有用的,大概就是三十年前遇到的风水先生,指出云家衰败,全是因为诅咒缠身。
云霄点点头,接过钱庄兑票揣在怀中。
“行了,你先回去休息吧。云庭他们要三日后才出发,我和他们说了,这几日带你在城里好好逛逛,也算是弥补主脉对你们江阴旁支的亏欠了。”
云旬正说完,这才背着手慢慢离开了祠堂。
他口中的亏欠,并不是一句空话。
江阴旁支这些年没享受上主脉的资源,反而是贡献了不少人手,全都跟着前面七八任族长,一起死在了支锅途中。
这才导致旁支比主脉衰败的还要厉害,主脉年轻一代好歹还有十几个人,江阴就只剩下云霄这一根独苗。
要不是这个月选族长,恐怕云霄这个旁支子弟,还在江阴饱一顿饥一顿没人管呢。
云霄没有说话,心里则是思索起了家族的诅咒。
从记忆里的线索来看,云家的诅咒很像鹧鸪哨他们搬山一族的诅咒。
同样是族人到了三十四岁,就会逐渐重病不治。
不同的是,搬山一族的诅咒是全身血液变成黄色,越是年纪大,遭受的痛苦越强烈。
云家人发病却没有什么规律,有些是暴毙而亡,有些则是意外而亡,甚至除了族人,连生意也是霉运连连,似乎这诅咒除了让云家人短命,还能让人变倒霉。
另外,鹧鸪哨是搬山道人里唯一活到七十岁的,但他属于特例,因为他年轻的时候机缘巧合吞下了千年六翅蜈蚣的内丹,这才有了抗衡诅咒的能力。
云霄摸了摸下巴,在心里暗暗琢磨着。
“陈玉楼还在湘西赈灾,说明他还没有去瓶山地宫,鹧鸪哨也没有吞下六翅蜈蚣的内丹。反正都是诅咒,我要是截胡一下六翅蜈蚣的内丹,说不定也能抵抗诅咒,然后没病没灾活到七十岁。”
至于云家其他的族人……
云霄一点儿也不在乎,毕竟死道友不死贫道。
六翅蜈蚣的内丹就一枚,当然要紧着自己先来。
……
到了下午,云庭果然找了过来。
人还没进门,大嗓门就传进了云霄居住的小院。
“云霄,走走走,喝酒去。”
云霄走出门,一眼看就看到了云庭,以及他身后几个云家主脉的弟子。
或许是因为云霄退让一步,提出了双族长的建议,这些人对他的态度亲热了不少,完全没有前几日云霄刚来时的傲慢。
云庭哈哈大笑着,走上前一把揽住云霄的肩膀,挤眉弄眼道:“嘿嘿,悄悄告诉你,霍家酒楼的霍三娘可是人间绝色,运气好说不定能看到她呢。”
“呵呵……”
云霄敷衍的笑了两声,正想着要怎么婉拒对方。
谁知道云庭却脸色一正,转头让其他子弟先去外面等着,自己则是拉着云霄进了屋。
刚一进屋,云庭就满脸郑重道。
“云霄,咱们虽然不是同支,但身上都流着云家的血脉,感谢的话哥哥就不说了,今天你替我说话,我记在心里。”
说话间,云庭也伸手入怀,掏出了一张钱庄兑票。
看到这似曾相识的一幕,云霄当即愣了一下,忍不住在心里暗暗腹诽。
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你们主脉的人都这么直接的嘛,动不动拿大洋砸人?
早说啊,早知道我就不提议双族长。玛德,我直接建议十三个族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