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下午两点五十分。
校内，“研磨时光”咖啡馆。
咖啡豆研磨声、蒸汽棒呲呲声、学生们的谈笑声混杂在一起。形成一种热闹的背景音。
林渺端着一杯冰美式在靠窗的角落里坐下。
她没有喝，只是看着窗外。
“系统，”她在意识里问，“你确定这个计划可行吗？”
“理论上可行。”系统的声音难得带上一丝严肃，“蒋暖是这个世界的女主角。她身上带有强大的剧情引力。只要她出现，司曜的注意力有极大概率会被她吸引过去。你只需要扮演好一个催化剂，让他们提前产生交集。”
“万一失败了呢？”
“……”系统沉默了。
失败的后果他们都清楚。
林渺深吸一口气。
这是在赌。赌剧情的惯性会强过那个男人病态的兴趣。
她看了一眼手机。
时间，两点五十七分。
按照剧本，她现在应该去排队买一杯热拿铁。
然后在三点整，与从门口进来的蒋暖“意外”地撞在一起。
她站起身，将没动过的冰美式扔进垃圾桶，走向了排队的长龙。
队伍很长。
她排在末尾，低着头缩进宽大的卫衣里。
像一只混入人群的灰色老鼠。
她的前面是一对腻歪的情侣。
身后是几个讨论论文的学霸。
没有人注意她。
她开始在心里倒数。
十，九，八……
三点整。
咖啡馆的玻璃门被推开。
门上的风铃发出一串清脆的响声。
一个穿着暖黄色连衣裙的女孩走了进来。
她有一头温暖的栗色卷发和一双爱笑的眼睛。
像一小块太阳掉进了这个嘈杂的空间。
周围的光线似乎都因为她的出现而明亮了几分。
是蒋暖。
林渺的心跳漏了一拍。
来了。
她转过身对服务员说：“一杯拿铁，谢谢。”
“好的，请稍等。”
林渺站在取餐台旁等待着。她能感觉到蒋暖正朝着这个方向走来。
一切都和剧本严丝合缝。
“您的拿铁，请拿好。”服务员将一杯拿铁递给她。
林渺接过能感觉杯壁传来的温度。
她转身。
就在这一刻，身后传来蒋暖活泼的声音：“同学，麻烦让一下……”
林渺按照剧本，身体“不经意”地向后一侧。
“砰——！”
两人结结实实地撞在了一起。拿铁脱手而出。大半杯都泼在了林渺自己的浅灰色卫衣上。
咖啡渍迅速在她胸前蔓延开，像一幅丑陋的涂鸦。
灼热的液体透过布料烫得她皮肤一阵刺痛。
“啊！对不起！对不起！”
蒋暖惊呼一声，连忙从包里拿出纸巾想帮她擦拭。
“你没事吧？有没有烫到？”
周围的视线瞬间聚集了过来。
林渺扮演着一个被吓到的胆小角色。
她连连后退躲开蒋暖递过来的纸巾，笨拙地摆着手。
“没、没关系……我自己来就好……”
她的计划正在完美地进行。
只要再拖延几秒，司曜就会被这里的骚动吸引。
然后他的目光就会落在真正的女主角蒋暖的身上。
然而她算错了一件事。
司曜根本就不需要被“吸引”。
他一直都在。
就在人群外围一个安静的角落里。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也不知道在那里站了多久。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像一个观看戏剧的幽灵。
当蒋暖撞上林渺的那一刻，他甚至没有第一时间看向蒋暖。
他的目光牢牢地锁在林渺身上。
看着她被烫到时瞬间皱起的眉头。
看着她惊慌失措像兔子般后退的样子。
直到蒋暖试图用自己的纸巾去碰触她。
司曜的眉头才不易察觉地皱了起来。他迈开长腿穿过人群。
他走得很慢，但周围的学生却像摩西分海般自动为他让开了一条路。
整个咖啡馆的嘈杂都因为他的移动而诡异地安静了下去。
他来到两人面前。
蒋暖看到他眼睛一亮，随即又有些紧张：“阿曜……”
司曜没有看她。
他的目光越过蒋暖，直直地落在林渺身上。
准确地说，是落在她胸前那片狼藉的咖啡渍上。
他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块洁白的手帕。
手帕是真丝的，叠得一丝不苟。
上面用银灰色丝线绣着一个低调而又清晰的字母——S。
他将手帕递了出去。
不是递给蒋暖让她去帮忙。
而是直接递到了林渺的面前。
他的声音很淡，听不出什么情绪。
“擦擦。”
林渺的瞳孔猛然收缩。
周围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
所有人都知道司曜有极其严重的洁癖。
别说把自己的私人物品借给别人。
就算被人不小心碰到衣角，他都会立刻露出厌恶的表情。
可现在他竟然主动递出了自己的手帕。
为一个看上去平平无奇甚至有些邋遢的女生。
林渺看着那块手帕。
那块洁白、一尘不染、散发着淡淡冷香的手帕。
在她的眼里却像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
接，还是不接？
剧本里没有这一段。
她的计划在这一刻彻底失控。
接过来就等于接受了他的“施舍”，在他的世界里留下自己的印记。
不接就等于当众驳了他的面子。
林渺的大脑在疯狂地权衡利弊。
“警告！您拒绝了‘世界BUG’的指令，并引发其强烈情绪波动！‘路人甲’光环值-3%！当前剩余：89.6%！”
系统的警告姗姗来迟。
因为林渺已经做出了选择。
她猛地后退了一大步。
身体因为恐惧而微微发抖。
她的头摇得像拨浪鼓，声音里甚至带上了一丝压抑的哭腔。
“不、不用了！真的不用了！对不起！”
她说完，像是再也无法承受这令人窒息的目光。
转身，拨开人群，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整个咖啡馆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司曜举着手帕的动作僵在半空中。
他看着那个仓惶逃离的背影，眼底的兴味第一次缓缓地褪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深不见底的冰冷的阴沉。
他缓缓地收回手，用一种近乎挑剔的目光看着自己那块被“拒绝”了的手帕。
然后他松开手。
那块昂贵的真丝手帕轻飘飘地落进了旁边的垃圾桶里。
蒋暖看着他阴沉的脸色有些不知所措。
她以为司曜是在为那个女生的无礼而生气。
她小心翼翼地开口：“阿曜，你别生气，她可能只是……只是太紧张了。”
司曜终于将目光转向了她。
那目光很冷。
冷得让蒋暖心里一颤。
他什么都没说，转身也离开了。
林渺一路狂奔回宿舍，将自己反锁在房间里。
她脱下那件还散发着咖啡味的卫衣。
看着镜子里自己狼狈的样子，心脏还在狂跳。
“干得漂亮，我的笨蛋宿主。”系统的声音充满了恨铁不成钢的意味，“你成功地把‘困难模式’升级成了‘噩梦模式’。”
“我有的选吗？” 林渺在心里反问。
“接了那块手帕，就等于在他身上拴了根绳子！”
“现在绳子也没断！”系统咆哮道，“你只是把一根棉线换成了一根钢索！你当众拒绝他，只会让他觉得你更‘特别’，更想征服你！”
林渺无力地靠在墙上，缓缓滑坐到地上。
她知道系统说的是对的。
她搞砸了。
就在这时，手机“叮”地一声亮了起来。
是一条微信好友申请。
【我是蒋暖，今天咖啡馆的事真的很对不起！通过一下好吗？】
林渺看着那条消息犹豫了很久，还是点了“通过”。
蒋暖的头像很快亮了起来，发来一长串的消息。
【林渺你别怕，阿曜他平时不这样的，他就是有点外冷内热，人很好的！】
【你是不是被他吓到了？他刚才脸色那么难看，肯定也是在担心你。】
【对了，下周《金融风险管理》的课就要分组了，我看你总是一个人，我们一起吧？】
【我跟阿曜说一声，我们三个，再加上赵立伟，正好一队！】
林渺看着最后那条消息，眼前阵阵发黑。
人很好的……蒋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