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透过京都大学古老梧桐的缝隙洒下，与“兽园”那迷醉狂乱的夜晚仿佛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沈钰换回了那身洗得发白的牛仔裤和格子衬衫，背着旧书包，混在匆匆赶往教室的人流中。
这节西方艺术史是大型公共选修课，教室里坐满了不同专业的学生。沈钰照例选择最角落、最不引人注意的位置，刚放下书包，就感到教室门口一阵轻微的骚动。
萧衡走了进来。
他依旧是一身休闲却难掩贵气的打扮，神情淡漠，身边跟着几个同样家世不凡的男女。
他们径直走向后排预留的好位置，所过之处，引来无数或倾慕或敬畏的注目礼。
他是天生的焦点，与这个拥挤的教室格格不入，却又理所当然地占据着最好的资源。
沈钰立刻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收紧，握住了笔，整个人呈现出一种明显的、想要隐藏自己的姿态。
这是伪装，是一种为了人设的谨慎——原主爱面子，绝不能让任何人，将校园里这个平凡卑微的他，与“兽园”里那个白狼7号联系起来。
也许是他的回避太过刻意，又或许是某种莫名的直觉。萧衡在落座前，目光无意地扫过整个教室，在那最不起眼的角落停顿了一瞬。
那个身影……有点眼熟？过于普通的打扮，近乎畏缩的姿态。
萧衡微微蹙眉，想不起在哪里见过这样一个人。他本能地觉得无趣，正要移开视线— —
角落里的沈钰似乎感受到那停留的目光，下意识地抬眼瞥了一下，恰好对上萧衡探究的视线。
只是一瞬间。
那双平凡无奇的眼睛里，没有任何萧衡预想中的自卑、讨好或惊慌，反而掠过一丝极其快速、近乎本能的冰冷与疏离。
那眼神锐利得像寒冰的碎片，冷静得仿佛洞悉一切，与他那副怯懦平凡的外表产生了强烈的割裂感。
萧衡微微一怔。
那是什么眼神？有点想……
然而再望去时，那个学生，或者说白狼已经迅速低下头，只留下一个黑发的发顶和微微缩起的肩膀，变回了那个毫无存在感的模样。
刚才那惊鸿一瞥的冰冷，仿佛只是他的错觉。
萧衡收回目光，心底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异样，但随即被旁边朋友的话打断，那点微不足道的疑惑很快被抛诸脑后。
一个无关紧要的服务员罢了。
角落里的沈钰，权当萧衡是在好奇。
——
夜幕再次降临，“Elysium”酒吧迎来了新的高潮。
萧衡又来了。
他依然坐在星际主题吧的专属卡座，但喝了两杯酒后，却鬼使神差地独自乘电梯下了楼，再次踏入了“兽园”喧闹的氛围中。
他没有叫任何陪玩，只是在一个相对安静的卡座点了酒，漫不经心地晃着酒杯。
他的目光，状似无意地扫过全场，最后总会落在那匹白狼身上。
今晚的白狼，似乎与昨夜并无不同。依旧身姿挺拔，冷白神秘。
狼首下的幽蓝眼眸冷漠淡然，白色的长尾在身后规律地轻摆，回应着客人的投喂和要求，动作专业而疏离。
萧衡抿了口酒，试图找回昨晚那种强烈的失望感——在看到那张平凡的脸之后。是的，他很失望。这身体配上那样一张脸，简直是暴殄天物。
可是……为什么他又会来这里？
他的目光不受控制地追随着那匹白狼。那身材比例实在太过完美，行走坐卧间都带着一种内敛的力量感。
即使知道头套下是那样一张乏味的脸，这具身体本身，依然像一件被精心雕琢的艺术品，散发着一种诡异的、吸引人想去摧毁或占有的欲望。
他甚至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指，仿佛在回忆昨晚取下那头套时的触感。
沈钰能感觉到那道来自VIP卡座的视线，锐利而持久。
他保持着绝对的专业，心里却满是疑惑。萧衡的再次出乎他的意料。他明明还没采取行动。
萧衡只是看着，一杯酒见了底，也没有任何动作。他似乎在确认什么，又似乎只是单纯地欣赏一具没有灵魂的漂亮皮囊，尽管这皮囊的一部分曾让他大失所望。
直到白狼被一个略显轻浮的声音叫住。
一个穿着豹纹衬衫的男人用下巴指了指他托盘里的空杯：“给爷几个换一轮‘烈焰龙息’，要快。”语气带着惯常的、对服务人员的颐指气使。
沈钰微微颔首，沉默地转身走向酒吧区。他的背脊挺直，步伐稳健，那宽阔的肩背和窄腰的线条在行走间显得格外清晰。
“啧，这身材……真是绝了。”男人的同伴盯着沈钰的背影，咂咂嘴，“可惜了，估计脸不是美人那一挂的。萧家大少没看上他。”
“那有什么关系？”豹纹衬衫男人嗤笑一声，晃着手中的兽币，“戴着头套不就行了？重点是这身段，这气质……玩的就是个想象空间。再说了，”他压低了声音，带着一丝下流，“有些玩法，又不需要看脸。”
周围几人发出心照不宣的低笑。
沈钰在吧台等待调酒。他能感觉到身后那些毫不掩饰的打量，如同实质般掠过他的后背、腰肢和长腿。
制服下的不适感依旧存在，细微的摩擦让他不得不微微收紧核心，保持身体的稳定，这个细微的动作反而让他看起来更加挺拔禁欲。
他端着酒回到那桌时，豹纹衬衫男人忽然抛过来一枚兽币。沈钰精准地接住，冰冷的金属落入掌心。
“陪我玩个游戏，”男人指着旁边的模拟射击游戏机，“赢了，这枚兽币归你，输了……”
他故意拖长了语调，目光在沈钰身上逡巡，“你就站着不动，让我摸一下你的尾巴。怎么样？”
周围响起起哄声。
沈钰的狼头套看不出表情，幽蓝的兽眼也只是平静地看着对方。培训师说过，客人提出用兽币兑换的“陪玩”要求，只要不过分越界，原则上不能拒绝。
他沉默地点了点头。
模拟射击的光枪在沈钰手中稳得出奇。即使戴着有些影响视野的头套，他的命中率也高得惊人。
反倒是那个豹纹衬衫男人，喝多了酒，手抖得厉害，成绩惨不忍睹。
游戏结束，沈钰以压倒性优势获胜。
萧衡沉默看着，指尖无意识摩挲着空杯。
最终，他放下酒杯，起身离开。
他只是来确认一下，那具身体是否真的如记忆中所料，以及那张清秀脸，是否彻底摧毁了那份吸引力。
答案似乎是否定的，又似乎是肯定的。
他离开时，目光最后一次掠过那匹白狼，幽蓝的兽眼在黑暗中闪烁，冰冷，神秘，与他记忆中教室里那个惊鸿一瞥的冰冷眼神诡异地重叠了一瞬，又迅速消散。
萧衡微微摇头，觉得自己大概是喝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