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罗德倚靠着墙，无力地坐在地上。
雨幕将他与卢娜隔开，让他看不清对方的面庞。
尽管卢娜刺穿了他的胸膛，他也完全没有怪罪对方的意思。
因为故事发展到这，几乎都在罗德的预料之中，按照他安排的剧本稳步推进着。
唯一的意外，大概是没想到卢娜居然没有做到一击毙命。
为什么会产生这样的偏差呢？
罗德回顾自己此前的所作所为，基本参照着原来既定的命运推进剧情，同时完成系统的任务目标。
他所看到的既定命运，实际上是由无数的记忆碎片构成，并不是完整的未来，许多模糊不清地方都只能靠自己脑补发挥。
……
系统的第一个任务目标，要求他【圆满完成所负责的全部教授课程】。
罗德思来想去，决定将自己包装成铁面无私的古板教授。
这既符合罗德教授的人设，同时又能以之为借口，暗中推进剧情的发展，完成任务目标。
于是罗德花费了海量的时间去精心准备每一堂课，并且对每一名学生都给予公正的评价。
从后续发展的结果上看，反响非常热烈。
许多学生乃至于教师都慕名前来旁听。
这让罗德在心里长舒了一口气。
不过接下来的第二个任务目标，【录取天命女主卢娜并培养成才】，却让罗德犯了难。
卢娜身为天命女主，闯祸能力一流，总是能够遭遇各种危机。
为了防止卢娜因为这样那样的意外退学，罗德不得不经常出面给她擦屁股。
好在经过开学初的伪装，罗德那公正严肃的形象已经深入人心。
这使得他能够介入到各大事件中。
当卢娜与世家子弟发生冲突时，罗德仗义执言，成功解决卢娜的退学危机。
当卢娜在学习上遇到困难时，罗德严厉批评，然后给对方开小灶。
当卢娜申请助学贷款时，罗德装模作样地看了两眼，想都没想就签了。
当遭遇生死危机时，罗德要么暗戳戳地提前在课上给出攻略提示，要么亲自出马，解决超出卢娜能力范围的危机。
而罗德所做的这一切，最终在第一学年末生根发芽。
那天傍晚，卢娜突然在走廊拦住了罗德。
“你应该知道我是谁吧？为什么要做到这个地步，是因为杀害我的父母而产生愧疚吗？”
“……”
面对卢娜的直球攻击，罗德一时间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总不能说“不过是系统的任务罢了”吧？
根据罗德教授的记忆，他确实杀害了卢娜的父母。
可是现在还不是承认的时候，他还没有完成系统的任务，就这样承认恐怕会导致剧情崩坏。
罗德斟酌片刻，决定以一种迂回的方式回答。
“你是我的学生，一块未经打磨的原石，我想让这块原石绽放出应有的宝光，仅此而已。”
这其实还藏着一个暗示。
暗示卢娜，自己可以将她打磨成珍贵的宝石，所以赶紧进锅里……成为自己的弟子吧。
也不知道是不是暗示起了作用。
反正到了第二年，卢娜就提交了申请书。
罗德一丝不苟地看完了申请书，然后不咸不淡地签上自己的名字。
心里早已乐开了花。
第二个目标也达成了。
接下来只需要坚持到卢娜毕业，最后告诉卢娜真相，让卢娜完成复仇，罗德也就能够安心领盒饭退场了。
罗德教授是个有着病态强迫症的完美主义者。
为了完成这最后的谢幕，早在毕业前的一个月，他就已经开始做好计划安排。
时间就定在毕业典礼当天的夜晚，那晚会有淅淅沥沥的小雨，能够烘托悲剧的氛围……
地点就定在自己家门口，那里夜深人静，几乎不会有外人闯入……
服装必须是学院晚会的盛装，既能体现首席教授的上流身份，同时还能突出自己在人生最高光的时刻遭遇死亡的猝不及防……
另外还要把那把剑作为毕业礼物送给卢娜，确保她当时佩戴着的就是那一把剑……
让自己的学生，用自己赠与的佩剑，将自己刺死，为被自己杀害的父母报仇。
这就是罗德为自己准备的完美谢幕。
所以，当卢娜根据罗德刻意提供的线索，来到宅邸正门堵自己时，罗德的内心毫无波动，甚至还想发笑。
不过卢娜接下来的话语，让罗德沉默了。
“老师，求求你告诉我……哪怕是谎言也好……这一切都不是真的，对吗？”
“……”
卢娜的声音粘稠而恐怖，简直就像是将死之人的惨痛呻吟。
其中蕴含的沉重感情，压得人喘不过气。
这大大超出了罗德的预料。
罗德完全没有想到卢娜对自己的感情有这么深。
毕竟由始至终他都保持着一视同仁的冷淡态度，至少在表面上从来没有展现过对卢娜的任何偏爱。
老实说，卢娜现在的状态让罗德有些害怕。
然而事已至此，罗德也只能硬着头皮说下去。
“是真的，我杀死了你的家人。”
罗德顶着一张扑克脸掩盖自己的心虚。
为了让卢娜下定决心，罗德在心里一咬牙，干脆将记忆中罗德教授杀害卢娜父母的场景事无巨细地讲述出来。
这成为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哧。
优美的长剑刺穿了罗德的胸膛。
但是在刺穿罗德心脏的前一刹那，长剑鬼使神差地偏移了毫厘。
……
这对罗德而言简直是一种生不如死的折磨。
一时间分不清卢娜偏移的这几毫米，是因为爱，还是恨。
胸口的剧痛不断地刺激着罗德的神经。
别看他看起来云淡风轻的样子，那都是维持自己首席教授人设的演技，纯粹是在咬牙死撑。
实际上他早就在心里痛得想要满地打滚了。
好在按照现在流血的趋势，只要再坚持一会儿，他就会失血过多身亡。
“这是我给你上的最后一课了。”
罗德轻声道。
抬头望向眼前的少女，淅沥的小雨模糊了罗德的视线，过量的失血让他的视野被黑暗笼罩。
只能依稀看到少女低垂着头的轮廓，以及从脸颊滑落的露珠。
不知是雨是泪。
“不必悲伤，对你我而言，这都是最好的结局……”
罗德可以完成最后的任务，【死于天命女主卢娜之手】，回到自己的世界，获得罗德教授的天赋。
而卢娜按照既定的命运，在成功为父母报仇后，坚强的她将会走出悲伤，与同伴一起踏上拯救世界的道路，成为真正的天命女主。
这对两人而言，无疑是最好的结果。
总算要解脱了……
罗德的脸上露出了发自真心的笑容。
现在的他已经回天乏术，马上就要死去，所以也无需再戴着那虚伪的假面。
太棒了，他要死了。
死得好呀。
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老师？”
蓦地，又一个声音从远处传来。
罗德脸上的笑容顿时凝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