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顿一路上,就闷不吭声的跟在肖宁的后头。
她紧张的后脖领子冒汗。
豆芽菜般的细弱身形,本来就底子极差,再加上这几天,她间歇性的就靠两口烂柿子顶饱。
加上心虚,她真的是抗不住啊……….
如今就只能瘫靠在水管边上,已然虚弱至极。
“不行了,哥哥。”姑娘直接摆烂。
她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更不要说赶路。
脚踝的伤,还一阵阵的反着劲儿。
她真的活不起。
见诺顿的脸色不好,肖宁便只能可怜巴巴的又补上了句:
“我站不起来。”
这还真不是矫情。
身体没了燃油,任谁也发动不了。
听了这话,少年的动作一顿。
他嘴唇紧紧的抿着,双眉皱起。
真麻烦。
无奈,他将所有的包裹勒紧了挂在前胸。
然后便蹲在了豆芽菜的面前,做了个背的手势,
“上来,你给我指路就行。”
真真是个活祖宗啊。
原本按照肖宁不要脸的程度,这事儿说不定她还真能干。
反正如今这姐的心里,就只有自己的小命最大。
等她渡过这段艰难的时期,必定也会捞这个便宜哥一把。
撇开继兄的身份不谈,这人还是她的救命恩人呐,怎么看也甩不掉的。
就当小伙儿是提前投资了。
这机会,可不是谁都有~~~
可等着火把微弱的光影罩在诺顿身上。
肖宁的心,还是狠狠的揪了一下。
眼前的男孩子,瘦的就剩下把排骨了。
刚刚离得远还没发现,他裸露在外的黢黑皮肤上,满是大大小小的伤疤。
如今在小臂处,还有几处新添的肿胀。
青黑里泛着红,分明是刚磕不久。
裤脚处,也露出了一些边沿,她伸手往上一挽。
果然,底下也是一片的淤伤。
“快些上来!”诺顿已经等烦了。
见小豆芽还是磨磨蹭蹭个没完,他不由开口催促道。
“不………不了。”
肖宁摇摇头,自己扶着管道壁,艰难的站了起来。
她自觉不是啥好人,但论起恶毒程度,远还没有到白雪公主后妈的等级。
小伙已经够惨了,她还怎么好意思压榨???
伸手戳了戳他的手臂,
“疼吗?”
诺顿看她的眼神像傻子。
谁挨揍了会不疼?
但不管怎么说,如今这个事事儿肯自己走就是件好事。
他将所有的家当都绑在了自己的身上,连火把都没敢让她拿。
就怕这姐半路上再撂挑子。
他多拿那么点,总比背个人要轻松不是。
肖宁磨蹭半晌,终于踏上了征程。
诺顿满意了。
只是不时的还要经受一下肖宁的言语骚扰。
比如怎么受到伤之类,在他看来,都是些小白至极的屁话。
受伤不是件再正常不过的事儿吗?
管道的洞壁昏暗,哪怕是在聚集区内,不少人家都点蜡开灯的,视线依旧不好。
磕磕碰碰是常事。
再有便是出去抢食,也难免会受一些伤。
而他身上的这些,更多则是被人从原住处驱赶时所留。
那时候,他爸刚被冲走不久。
诺顿的心里还有些期盼。
自然就想占着原来的铺位,省的回来了也找不到人。
可惜,坚守的两天,就只换来了一身的伤。
被两个成年人摁在地上揍,他实在没能挨住,不得已,才搬了出来……….
男孩甩了甩头,将纷乱的思绪抛出。
闷头就跟在肖宁的身后,一个劲儿的往前走。
可不过十来分钟的路程,便被他紧急叫停。
这路,是越看越眼熟。
他语气不善,
“你为什么要往聚集地的中心走?”
那里早就被人占满了,即便有什么风水宝地,也轮不到他们过去捡。
想到这,小伙的心里便有了些不好的预感。
火把的火苗突然‘噼啪’炸了一声,火星子溅在管壁上,很快被渗下来的污水浇灭,留下个黑点儿。
诺顿的语气,透着烦躁。
他转头看向肖宁,表情极其严肃。
“你是不是在骗我?”
仔细一想,还真有可能。
地下世界的‘托儿所’臭名昭著,哪怕是如肖宁这样的小孩,肯定多少也会听到一些。
恐惧之下,撒个谎是很正常的事儿。
诺顿气自己,刚刚为什么不核实好再出发?
这一趟的拖家带口,虽然走的路程不远,但体力却耗费很多。
他身体里好不容易储存的那点儿劲儿,如今也被消耗的差不多了。
这买卖,赔个底掉。
诺顿是真的很生气。
男孩的呼吸带着火把烧布的焦味,比平时还要呛人。
肖宁躲在一边,也知道自己是触了底线。
其实,如今不光是她活的万般艰难,诺顿同样也是。
在体能极度有限的情况下, 稍微有个行差踏错,很可能便是万劫不复。
所以体力非常宝贵,他舍不得浪费分毫。
可如今却被拽着做了无用功。
他怎么能不生气???
肖宁就看着,小伙的脸色越发难看。
她连忙摆手解释道:
“真的没骗你。”
地方肯定是有的,可
“前面一段的位置我给忘记了………..”
这话说的等于没说。
找不到路,一切就等于是白搭。
而肖宁的这番解释,只能让诺顿更加确信自己被涮了的事实。
男孩的脸,阴沉的要滴出水来。
索性一转道,就想将这豆芽菜给送到奎老大那里。
他是坚决不能让这一趟白跑了的。
这意思,肖宁可是太懂了。
她赶忙扒住管道的缝隙。
哪怕接口处的铁渣把她的手都给刺破了,也没敢收回去。
血珠滴在脚下的水洼里,晕开一小团淡红,还没等看清就被新的污水冲散。
她死命的扒在原地,是死也不能走啊!!!
一个不甚清晰的画面,忽然在肖宁的脑中一闪而过。
姑娘的眼睛一亮,连忙求饶道:
“哥哥哥,别激动!我知道入口在哪!我还知道路标!”
搁着生死关头,她的榆木脑袋终于是连上号了。
诺顿的动作一顿,
“真想起来了?”
随即怕她还会扯谎,只能无奈的叹了口气解释道:
“没有这个地方也不要紧。
我们两人凑一起,很难活下来的,你还不如去奎老大那里开的托儿所,肯定会比跟着我要活的长。”
哪怕,……….在里面要受尽压迫。
可没了大人的庇护,他们在外面的生活,也好不到哪去。
否则,他又何至于会被揍的这一身伤???
肖宁的头立马摇得像拨浪鼓。
“不是,我可以画给你看。”
这次,她是真的有印象。
完全还可以抢救一下。
和那破地儿相比,她宁愿饿死在外头。
借着微弱的火把光芒,四下瞅一眼,她连忙蹲身捡了根被冲进来的小木棍。
蘸着脚下的水,就在洞壁画了起来。
木棍刮过管壁的‘吱啦’声,在空旷的管道里格外刺耳。
伴随着隐约可闻的滴答水声。
肖宁拼命的绞尽了自己的脑汁。
无论如何,她也要多想起一些…………
开玩笑,不管怎样,她也不能放弃。
自己又不是真的小孩,苦一阵子和苦一辈子,还分得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