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承认,我就是有点劣根性,越是美好的东西,越想亲手去打破。
我需要一个新的点子王,不,我就是新的点子王。
我需要的,是一个忠实的执行者。
计划的第一步,是接近。
“班长,借支笔用用。”我压低声音,侧过身子对她说。
她也不跟我说话,从文具盒里拿出一支崭新的中华铅笔,削得尖尖的,递了过来。
“谢了。”我接过笔,下意识地在指间转了一圈,没抓稳,“啪”的一声,笔掉在地上,笔尖应声而断。
徐蕊瞟了我一眼,好看的眉头轻轻蹙起,带着些嫌弃。
“哎呀,不好意思,手滑了。”我把断了的笔还给她,嘴里还念叨:“这笔质量也不行啊。”
她仍旧不说话,默默将笔收了回去。
“班长,你天天这么学,不累吗?”
“…”
“班长,你看这道题,是不是出错了?我觉得牛顿来了也得懵圈。”
“…”
“班长,你理理我呗,我坐这,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再不开口,我怕我声带退化了。”
“…”
我感觉自己像在跟一面墙说话。
一面会呼吸、会学习、还散发着淡淡清香的墙。
这天下午是自习课,班主任不在,教室里静得只剩下翻书和写字的沙沙声。
我百无聊赖,转着手里的笔,眼角余光又瞟向了后座。
她正低着头,很认真地在笔记本上写着什么。
我忽然发现,她写字的姿势很特别,左手会轻轻压着本子的一角,手腕上戴着一根很细的红绳。
就在这时,她似乎察觉到了我的目光,写字的动作一顿。
我立刻收回视线,假装看书。
过了几秒,我悄悄把一张小纸条从桌子底下递了过去。
上面龙飞凤舞地写着一行字:
“别装了,我知道你在本子上画小乌龟。”
纸条递过去,石沉大海。
我等了足足五分钟,没任何反应。
就在我以为这次又失败了的时候,一张小纸条从后面慢慢推了过来。
我心里一喜,有戏!
赶紧拿起来打开。
上面只有两个字,字迹清秀。
“白痴。”
两个清秀的字,像两根羽毛,在我心里挠了一下。
不疼,但是痒。
我盯着那张纸条,嘴角不受控制地咧开。
成了。
万事开头难,一旦打开了缺口,剩下的就是水到渠成。
那句“白痴”就像是战争开始前的号角,我俩之间的“纸条大战”正式拉开序幕。
我变得更加变本加厉。
上数学课,我画个小人被函数压扁了,递过去,附言:“救救孩子。”
她回:“活该。”
上语文课,老师正在分析一个表面高冷,内心柔软的人物。
我没忍住,在纸上写了句:“这说的是不是你?”
她回:“无聊。”
上英语课,我写:“Do you love me?”
这次她半天没回。
就在我以为她不打算理我这茬的时候,一张纸条悄悄从后面推了过来。
我满怀期待地打开。
上面还是两个字。
“白痴。”
我发现,徐蕊其实不是一面墙,她只是给自己砌了一座很高冷的城堡。
而我,就是那个天天在城墙下唱着不着调情歌的流浪汉。
日子一长,城堡的窗户,终于为我开了一条缝。
她开始会在我讲的冷笑话下面,画一个“= =”表示无语。
会在我抱怨食堂难吃的时候,回一句“还行”。
我俩的关系,就在这一来一回的纸条中,飞速升温。
当然,副作用也是显著的。
徐蕊的成绩,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下滑。
她上课不再是百分百的专注,时常会走神,等着我从前面递来的小动作。
有时我还没递,她反而会先用笔戳我。
那意思很明显:今天怎么没动静?
班主任是个老江湖,很快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一次月考后,徐蕊从年级前十,直接掉到了三十多名。
那天下午,班主任黑着脸,把徐蕊叫出了教室。
我坐在座位上,看着她消失的背影,
一种陌生的情绪攫住了我的心脏。
愧疚。
我第一次觉得,自己好像真的干了件不是人的事。
我把一个原本应该在天上飞的白天鹅,硬生生拽进了我这个泥潭里。
那几十分钟,我坐立难安,心里盘算着等她回来,一定要跟她道歉。
跟她保证,以后上课再也不骚扰她了,让她好好学习。
我不能再毁了她。
终于,她回来了。
教室门被轻轻推开,徐蕊低着头走了进来,眼眶好像有点红。
她板着脸,一步步走到我面前。
完了。
我心想,这下是真生气了。
我清了清嗓子,鼓足勇气,刚准备开口说“对不起”。
她却与我擦身而过,就在那一瞬间,我看到她紧绷的嘴角,忽然极快地、极轻地,向上弯了一下。
那是一个偷偷摸摸的笑。
像是在黑暗里,有人悄悄塞给你一颗糖。
我整个人都愣住了。
等我在座位上坐好,心脏还在砰砰乱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