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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他心中有数。

那位年迈的北凉王,早已褪去锋芒。

所求不过一子安好,徐凤年能否稳承大业,才是他唯一牵挂。

只要不触此逆鳞,哪怕天子当面羞辱,他也只会低头隐忍。

至于顾天白这类无深仇却具分量之人,更不会轻易树敌。

“那褚禄山……”副将目光扫向地上瘫倒的身影。

“顾天白!大雪龙骑已至,你还敢妄动?速速投降,或可留全尸!”

褚禄山仰头狂笑,满脸狰狞。

这里是北凉,三十万铁骑镇守之地,谁敢造次?

在他眼中,顾天白也不过是待擒之虏。

“罢了。”顾天白淡淡开口。

“本想等徐骁到来再处置你,毕竟曾为军中宿将,礼数不可废。”

“可惜你这张嘴,实在令人作呕。”

话音未落,他右手轻抬。

副将腰间刀鞘一震,寒刃自行飞出。

至于自己的佩刀——还不值得为此人出鞘。

刀光如电,裂空而下。

褚禄山笑声戛然而止。

一颗头颅冲天而起,面容凝固在惊愕之中。

头颅尚未落地,一道白衣身影已疾驰而至。

来者正是陈芝豹。

他目睹此景,瞳孔骤缩,神情由惊转怒,最终化作滔天杀意。

陈芝豹的神情几经变幻,愤怒、惊疑、难以置信,一一掠过脸庞。

“顾天白,你竟敢如此放肆!”他厉声质问,声音中夹着压抑不住的怒火。

“陈将军,多年未见,风采依旧。”顾天白嘴角微扬,语调轻松得仿佛只是在街头偶遇旧友。

这话像是一根刺,狠狠扎进陈芝豹的心里。他的拳头紧握,指节发白。

“你知道你杀了谁吗?那是褚禄山!”

“哦?”顾天白轻轻挑眉,“不过是个挡路的家伙,顺手解决了罢了。”

“你这是在挑衅整个北凉!”陈芝豹咬牙切齿。

顾天白目光一冷,笑意却不减:“在我眼中,刀无贵贱,命也无高低。谁挡路,谁就得死。”

他顿了顿,声音压低半分:“至于你说的敌对……你还不够格。要谈这个,让徐骁亲自来跟我说话。”

话音落下,一股凌厉的气息自他身上骤然扩散,身后那支玄甲骑兵齐齐震动,杀气如潮水般翻涌而出。

陈芝豹被这气势逼得连退数步,胸口起伏剧烈,却再难说出一个字。

“出发,去见徐骁。”

顾天白一扯缰绳,战马扬蹄,径直从陈芝豹身侧掠过,头也不回地向前行去。

陈芝豹站在原地,脸色阴晴不定,许久之后才狠狠咬牙,转身追了上去。

远处尘土飞扬,一道苍劲身影已率军迎面而来。

“哈哈哈!顾贤侄凯旋归来,横扫北莽,真是我离阳之光!”徐骁大笑着策马近前,“老夫亲率大雪龙骑相迎,岂能怠慢!”

“王爷礼重了。”顾天白拱手还礼,神色从容,“晚辈何德何能,怎敢劳您大驾。”

“应当的!后生可畏啊!”徐骁拍着马背,转头唤道,“凤年,过来见见,这位就是顾天白,咱们家的老朋友了。”

一名年轻男子策马上前,目光落在顾天白身上,略带审视。

顾天白淡淡扫了一眼,便移开视线——他的注意力,已被另一人牢牢吸引。

“韩貂寺,你竟会出现在北凉?”他语气平静,却藏着一丝锐利。

那名身形瘦削、笑容诡异的老太监缓缓抬头,双目幽深似潭。

“顾帅风采更胜往昔,奴婢有幸得见,三生有幸。”韩貂寺慢悠悠开口,嗓音沙哑如锈铁摩擦。

就在此时,陈芝豹终于赶到,凑到徐骁耳边低语几句。

“什么?褚禄山死了?”还未等徐骁反应,徐风年已失声叫出。

这一句如同惊雷炸裂,瞬间撕碎了场中的平静。

众人哗然,目光如箭矢般射向顾天白。

褚禄山,北凉六义子之一,权势滔天,凶名远播,哪怕在离阳朝中也是令人胆寒的存在。

如今竟被人亲手斩杀——而凶手,正站在这里,面不改色。

徐骁脸上的笑容彻底凝固,眼底深处浮起一层寒霜。

那六个孩子,是他一手带大,每一人都倾注心血。尤其是褚禄山,忠心耿耿,战功赫赫。

而现在,有人当着他的面,轻描淡写地说——那人,不过一只老鼠。

褚禄山若单以行事作风而论,残暴成性,草菅人命,实属不堪之辈,令人发指。

但抛开私德不谈,此人谋略过人,武艺超群,每逢战事皆冲锋在前,毫无惧色,堪称军中悍将,深得徐骁信赖。

尤为关键的是他对徐家的忠心——这份忠诚与众不同。

他是“三犬”中的鹰犬,这称号并非虚名。

徐骁麾下六名义子,个个对主公不离不弃,可其余几人所忠者,乃是北凉基业。

唯有褚禄山,眼中只有徐家血脉,只认徐骁与徐凤年父子。

这一点,正是徐骁最为倚重之处。

眼下陈芝豹声望日隆,军中人心浮动,徐骁早已暗中筹谋后路。

在他心中,褚禄山将是徐凤年执掌兵权时最可靠的臂膀。

可如今,这个被寄予厚望的人,竟已陨落。

徐骁面色铁青,沉默如渊。

徐凤年却再也按捺不住,怒火中烧。

褚禄山是他手中最锋利的一把刀。

面对陈芝豹步步紧逼,其他义子态度不明之时,唯有褚禄山始终坚定不移地站在他身后。

“狗日的!竟敢杀我禄球儿!还在北凉动的手!谁给你的胆子?!众将士,给我拿下此人!”徐凤年厉声吼道。

“少爷,莫冲动,先稳住!”老黄一把拽住他的手臂,眼角余光瞥见徐骁神情异常,深知事态非同小可。

“稳你大爷!在这片土地上,谁敢动我兄弟?杀!给我杀!”徐凤年双目赤红,声音震耳欲聋。

他话音未落,身后大雪龙骑纷纷握紧兵器,战马低嘶,气势涌动。

然而无人率先出击。

显然,在这些将士心中,徐凤年的号令尚不足以撼动军心。

若是徐骁下令,或是陈芝豹出言,局面早已截然不同。

此刻所有目光都投向徐骁,静候北凉王一言定乾坤。

“轰!轰!轰!”

大地震动,烟尘滚滚,玄甲铁骑如黑潮压来,列阵于顾天白身后。

杀气冲天,与大雪龙骑的凛冽战意在空中交锋,仿佛雷霆将至。

全场死寂,只等一声令下。

“哎呀呀,徐大将军,顾大帅,两位皆为朝廷柱石,何必刀兵相见呢?”

韩貂寺缓步而出,笑眯眯地插身于双方之间。

与北凉众人怒目而视不同,他满脸褶皱堆成一团,笑意盈盈,藏都藏不住。

徐骁与顾剑棠,一个坐拥三十万铁甲,一个执掌东南军政,皆是手握重兵、威震一方的人物。

而在离阳皇室眼中,尤其是那盘踞西北、形同独立的北凉徐家,更是心头大患。

顾剑棠在皇族心中,始终是一枚压制北凉的棋子。

正因如此,他在太安城身居高位,却如同被困于金笼,寸步难离。

朝廷既怕北凉独大无人可制,又惧放虎归山,反被顾家所乘。

可谁也没料到,顾天白短短数载便声威赫赫,势压一方。

两辽之地被他经营得固若金汤,六支精锐之师横列边关,再加上其父掌控的二十万边军,力量之盛,早已不输北凉,甚至犹有过之。

更关键的是,顾剑棠虽权倾朝野却被拘于京城,徐骁年迈力衰、渐失锋芒,而顾天白正值壮年,手握实权,行动自如,气势如虹。

所以他一抵边境,便见韩貂寺迎候于此——此人乃奉帝王密令而来。

韩貂寺面上带笑,其意昭然。

身为天子近臣,他自然乐见强藩相争。

北凉受挫,对皇室而言便是喜事。

眼下朝堂最为忌惮者,仍是北凉徐家。

加之韩貂寺与北凉旧怨难平,私心之中,早已偏向顾天白一方。

“韩公公!”徐骁出声。

相较暴怒的徐风年,他语气克制,面色却同样阴沉。

“褚禄山乃朝廷敕封的从三品龙武将军,镇守边陲,职责所在。岂能任人诛杀而不问缘由?”

韩貂寺轻笑:“顾帅与褚将军皆是军中悍将,一时冲突,难免失手。何况顾帅凯旋归来,褚将军擅加阻拦,形同抗命,确有不当。”

“王爷不必忧心,待我返京,自会向陛下据实奏报,圣上定有决断。”

徐骁脸色骤冷:“此言差矣!褚禄山官居三品,稽查边务本属分内之事。反观顾贤侄,虽功勋卓著,但并无正式官职在身,何来以下犯上之说?”

这番话句句属实。

顾天白纵然掌控两辽,战功累累,可朝廷未授其职,名分上确实低于褚禄山。

顾天白听罢,心中微叹。

徐骁老谋深算,言语占理,实则已无再战之意。

可见其人确已老去,权衡利弊远胜快意恩仇。

在顾天白看来,此时的徐骁,反倒不及那怒发冲冠、挺身欲战的徐风年来得痛快。

陈芝豹立于侧旁,目光黯然。

他素与褚禄山势不两立,可如今见其惨死,而主帅选择隐忍退让,心底竟涌起一丝苍凉。

“王爷提起这桩事,倒是巧了,咱家正是奉命传旨而来。”韩貂寺轻声一笑,袖中缓缓抽出一卷金黄绸缎,圣旨垂落,在风中微微展开。

“顾天白连破敌阵,威震边疆,功勋卓著,特封冠军侯,位同王爵,享等仪制。”

“顾侯爷,请接旨。”

韩貂寺目光温和,脸上笑意未减,却始终未曾开口让顾天白跪拜。

规矩确有其事,圣旨临前需伏地恭迎,可世间规矩,也得分人而言。

这道诏书早已写明——冠军之爵,比肩亲王。名虽为侯,实则已入超品之列。

天下异姓得此殊荣者,屈指可数。

更不必说,眼前这位新封的侯爷,正披坚执锐,立于万军之前。

他身后,是一万身着玄甲、刀不出鞘而杀气自现的铁血之师。

当最后一个字从韩貂寺口中念出,整支玄甲军仿佛被点燃。

肃杀之气如潮水奔涌,自阵中席卷四方。

那一双双眼睛,不再只是注视主帅,更像是仰望战神降临。

寒光映日,黑甲如渊,整座军阵宛如一头苏醒的凶兽,静默中透出令人窒息的压迫。

陈芝豹眉头微蹙,徐骁亦神色凝重。

他们皆是历经百战之人,可此刻,也不由心生忌惮。

“吼——!”

“吼——!”

“吼——!”

呐喊自一万人口中迸发,汇聚成惊天动地的声浪,震得大地颤抖,城墙动摇。

顾天白嘴角微扬,神情淡然。

官位高低于他而言,不过虚名。

纵无爵禄加身,手中所握之力,已足以令山河变色。

但他明白,这些荣耀,对追随他的将士而言,意义非凡。

浴血拼杀,岂能无声无息?有功不赏,何以励众?

他伸手接过圣旨,左手轻抬,掌中长戈“苍生血”骤然刺向苍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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