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城区公安局的办公地点就在大兴胡同45号,距离何洪涛的住处不远。
他这样的干部,原本是该分配筒子楼的,只是眼下房源紧张,早先建好的几栋早已分完。
局里给他安排在了大兴胡同街尾的78号。
这是一座二进的四合院,算是公安部名下的产业。
院里原本只住着两户人家,前院住的一家姓赵,男主人也在部队任职,近期举家随军暂时搬走了,留下空房。
现在这偌大的院子,相当于只有何洪涛一户常住。
他被安排住在采光最好、最为宽敞的正房,东厢房则暂时空置着。
赵家原本住着西厢和几间倒座房。
这居住条件,在当下堪称顶好了。
独门独院,清静宽敞。
从大兴胡同出来,往西走几百米就是南锣鼓巷,再往西不远,便是交道口派出所和街道办,生活、工作都算便利。
何洪涛算是半个广东人。
他生在四九城,长在南锣鼓巷,在这里度过了十年童年时光,直到1944年父亲何溪去世后,才被精通医术的姥爷接去了广东生活、学医。
1951年华南解放后,姥爷去世,然后他就参军了,奔赴朝鲜,四九城一别,就是十五年。
他的父亲何溪,曾是王爷府里的大厨,娶过两房妻室。
何洪涛是续弦所生的小儿子,他上面还有个同父异母的大哥,名叫何淦洪。按照父亲生前的安排,大房一脉世代传承厨艺,而小儿子这一支则学医拓展。大哥何淦洪生了儿子何大清,何大清又生了何雨柱和何雨水。算起来,何雨柱和何雨水,正是他的侄孙。
当年何洪涛离开时,何大清还是个年轻后生,何雨柱不过九岁,何雨水则刚刚出生,她那名字,说起来还是姥爷给接生时,随口问站在一旁的何洪涛,他想到了那天的节气,说了句“雨水”,便就这么定下了。
“十五年了啊……”何洪涛推开自家院门,看着收拾得干净却难掩寂寥的院落,心里默念。
时移世易,也不知道南锣鼓巷那个大院里,还有没有人记得,他们何家还有他这么一位年纪不大,但辈分极高,在外漂泊了十五年的“小叔爷”?
估计连那个愣头青何雨柱,都早忘了吧。
何雨水,就更别指望她知道这个小叔爷的存在。
至于何大清……
这个傻逼。
已经跟寡妇跑去了保定。
这个时间点,何雨柱怕是早就被院里那几位“德高望重”的管事大爷给教歪了。
这么多年,何洪涛对那座四合院里的是是非非,提不起半分兴趣。
若不是姥爷临终前,还记挂着父亲何溪的嘱托,念叨着“要是将来出人头地了,得空就托一把大房”,他连想都懒得想那些人。
穿越而来之前便是如此。
是原身,那个在龙源里阻击战中壮烈牺牲的小卫生员,在其身躯咽下最后一口气时。
他身穿到了这个光怪陆离的综影世界,被动承接了原身所有的记忆与情感,才成了现在的何洪涛。
在部队那些年,他不是没动过回来的念头,原身残留的执念也促使他往南锣鼓巷寄过两封信,可都石沉大海,杳无回音。
既无回应,何洪涛也就彻底熄了心思。
没必要。
这年月,为了一口吃的,亲兄弟都能反目,何况是隔了房的远亲?
再加上,按照他对那些四合院影视剧情的记忆以及现实逻辑推断,何雨柱那小子,多半早就被易中海那套“尊老爱幼”、“邻里互助”的歪理给洗脑透了。
这会,大概率已经被贾家当成了血包。
那样的糊涂蛋、滥好人,实在没有任何浪费精力去拯救的价值。
反倒是何雨水那个小丫头……何洪涛脑海中浮现出离开时那个襁褓里瘦瘦小小的女婴模样。
按照年龄推算,现在应该已经读初三了吧?
眼下是五月份,按理说,马上就要面临考学了。
生在那样的环境,有那样一个跟寡妇跑了的爹,还有一个被忽悠瘸了的哥哥,她的日子,恐怕不会好过。
他拿出了一张照片,这是何家的全家福,姥爷,何洪涛,侄子何大清和他的媳妇吕秋儿,何雨水和何雨柱。
这是临行前姥爷请照相馆到四合院拍的,算是他在这个家唯一的信物了。
总共留了两张,何家一张,何洪涛留了一张。
跟小时候的那种混不吝的样子,现在的何洪涛,看起来简直就跟吴彦祖已经没有什么区别了。
何洪涛抬手看了看腕上的上海表,时针指向下午四点。
他想起姥爷生前念叨过的那门亲事,女方在艺术师范学校当老师,校舍就在西城区原恭王府。
既然回来了,于情于理都该去看看。
他推上停在院里的二八大杠,腿一偏便骑了上去。
作为一个穿越者,他内心对这门亲事并不热衷,关键他是一个颜狗。
打定主意先去暗中观察一番,要是丑,就当他没回来!
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里有女方是个美女来的重要?
而且,按照他现在的条件,放在后世妥妥的钻石级别。
穿过几条街巷,到了南锣鼓巷附近,再往西骑一段,就是红星学校。
现在是初中和小学在一起的。
属于是轧钢厂的职工学校。
这个时候做工人就是好,基本是全包的。
正值放学时分,校门口熙熙攘攘。
这年月的学生,并无后世统一鲜亮的运动式校服。
条件好些的学校,男生多是深蓝、藏青或军绿色的中山装式样的学生装,女生则是类似款式的上衣配深色长裤,或者素色棉布连衣裙,但大多洗得发白,打着不起眼的补丁。
更多的孩子,穿的还是家里自制的土布衣裳,样式老旧,颜色沉闷,而且那补丁,都不知道几个兄妹穿过的。
这年头就是这样,新三年又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每家每户大差不差的。
一张张年轻的脸庞,大多泛着营养不良的菜色,瘦削的身板让略显宽大的衣服显得空荡荡的。
虽是放学,孩子们也少有嬉笑打闹的活力,大多沉默地走着,或是三三两两低声交谈,眉眼间带着与年龄不符的疲惫和早熟。
城里孩子尚且如此,农村娃的境况可想而知。
何洪涛心里叹了口气,这该死的灾年。
他放缓了车速,目光不经意地扫过校门口聚集的几个半大小子。
他们缩在墙根阴影里,眼神鬼祟地瞟着涌出的人流。
其中一个年纪小些的,用胳膊肘碰了碰旁边那个稍大的,低声嘟囔:“光天,咱干嘛不回去等?搁这儿吹风?”
被叫做光天的那个,个子高点,一脸精明相,是十七岁的刘光天。
他嘿嘿一笑,压低声音:“傻啊你,光福!回去了,能有咱抢……不是,能有咱捡何雨水剩食的机会?回去早了,保不齐还得被傻柱撞见,平白挨顿锤。”
刘光福撇撇嘴,不以为然:“哥,你想多了吧?就傻柱那个被秦淮茹迷得五迷三道的德行,哪儿有心思管他妹子?
他的饭盒见天儿被秦淮茹在半道儿截胡,被一大爷当成傻狗来回溜,你忘了咱爸是谁?院里二大爷!能怕他?”
刘光天嗤笑一声,刚想反驳,眼睛突然一亮,紧紧盯住校门口:“别废话了,来了来了,何雨水出来了!”
“你确定她今天带吃的了?还剩下俩窝窝头?”刘光福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确认道。
“确定!中午我看见她揣兜里了,那玩意儿拉嗓子,她那个小身板儿根本吃不下多少,肯定得剩!那不正好便宜咱哥俩么?”刘光天搓着手,眼神像饿狼看见了猎物。
何洪涛骑着车,恰好将这番对话一字不落地听在耳中。
他眉头微不可察地蹙起,目光越过那几个半大小子,落在了正独自走出校门的一个女孩身上。
女孩十五岁的年纪,身形纤细单薄,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旧格子外套,裤子明显短了一截,露出细瘦的脚踝。
她低着头,脚步匆匆,似乎想尽快离开这是非之地。
那张小脸苍白瘦削,但眉眼间,依稀能看出几分何家祖传的轮廓,尤其是那微微蹙起的眉心和紧抿的嘴唇,让何洪涛心脏莫名一紧。
这就是……雨水?那个他离开时还在襁褓里的侄孙女?
看着刘光天、刘光福兄弟俩不怀好意地互相使了个眼色,摩拳擦掌地就要围上去,
何洪涛捏紧了车把,准备上去抽这俩小子。
可就在他准备上前的时候,学校里头一个戴着眼镜,看起来尖酸刻薄相的中年男人走了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