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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秦德昌眼神跟刀子似的:“都把耳朵竖起来听好!刘集村死了三个,伤了多少不知道。这仇结大了!他们绝不会善罢甘休!官府也肯定要来查!”

一字一句地吩咐:

“第一,青壮劳力,都给老子抄起家伙!守好村口,守好水坝!夜里轮班,眼睛都给我瞪圆溜点!防备他们夜里来报复!谁要是打瞌睡误了事,别怪我族规不容!”

“第二,大丰和田生,赶紧料理。家里有白布的都拿出来!妇人们帮忙缝孝衣!厚葬!大丰是为了咱全村死的,他家里以后就是咱们全族照应!春英和她儿子,饿不着!”

听到这话,王春英抱着孩子,哭得更是上气不接下气。男人没了,往后这日子可咋过啊?看着怀里还不懂事、只会喊爹的孩子,她的心跟刀绞一样。

“第三!”秦德昌声音压得更低,却更狠,“官差来了,问起来,都给老子咬死了!是刘集村先动的手!是他们要毁咱们的坝,断咱们的生路!咱们是自卫!失手伤了人!谁要是嘴巴没个把门的,说了不该说的,甭管他是谁,一律按叛族论处!逐出宗族,死后不得入祖坟!听见没有!”

众人轰然应答:“听见了!”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在这年月,被逐出宗族,那就真是死路一条,连根都没了。

很快,村子就动了起来。男人们红着眼,拿着铁锹、锄头、柴刀,守在了各个路口和水坝上。火把点起来了,照亮了一张张紧张、疲惫又带着仇恨的脸。村子里狗叫个不停,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祠堂里,白布挂了起来,妇人们一边抹眼泪一边帮着给死者整理遗容。

王春英给秦浩然头上缠了条白布,自己也披上了麻衣。

跪在丈夫的遗体旁,眼泪都快流干了。小浩然似乎也感觉到爹再也不理他了,不哭也不闹了,就缩在母亲怀里,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害怕地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看着躺在那里一动不动的爹爹。

这一夜,柳塘村无人入睡。

同样的,河对岸的刘集村也是灯火通明,哭声骂声一片。他们死了人,也没抢到水,这亏吃大了。刘姓的族老们同样在发誓要报仇,要柳塘村血债血偿。

他们也怕官府,但也连夜派人,揣着状纸和凑出来的银钱,天不亮就往县城赶。这状,必须得告!还得抢在柳塘村前头告!

而咱们的小主角,秦浩然,才三岁的小娃娃,就在这一夜的混乱、血腥、恐惧和巨大的悲伤中,在他母亲冰冷颤抖的怀抱里,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根本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只知道爹躺那里不理他了,娘哭得很伤心,外面有很多火把,很多人吵吵嚷嚷。

他还不知道,他的人生,从这一天起,已经彻底改变了。爹没了,顶梁柱塌了。往后的日子,难着。

翌日清晨,天色灰蒙。秦德昌翻箱倒柜,找出那件只有过年祭祖或者见官老爷才舍得穿的深色布袍子,套在身上。

这袍子一穿,非但没显得精神,反而衬得脸色阴沉沉。大丰是他眼看着长大的,跟自己亲儿子也没差多少,这口气,这冤屈,必须得去讨!

三岁的秦浩然被他娘收拾得干干净净,换上了一身小小的孝服,小脸上还挂着没擦干的泪珠子,眼睛红红的,根本搞不清为啥爹一直躺着不理他。

堂伯秦远山是个稳当人,认得几个字,把浩然抱起来,让孩子的小手紧紧抓着一叠写满了字的纸,那是全村读书人憋了一宿写出来的状纸。

村里的汉子,一声不吭抬起了那两块门板,上面躺着秦大丰和秦田生。盖着白布,那身形硬邦邦的,看着就让人鼻子发酸。

队伍闷着头出了村。全村老小几乎全出来了,黑压压站在边上,没人吭声,只有吸鼻子的声音和压不住的抽泣。

族人的眼神儿,就那么直勾勾地盯着秦德昌几人,里面有指望,有难过,更有那么一丁点不敢说出口的、对官府“青天大老爷”的盼头。

一路无话,只有抬门板汉子换肩时憋着的粗气。瞅见县城那不算高的城墙时,大伙儿心里更堵得慌了。

“咚!…咚!…咚!…”

鸣冤鼓那声儿,又沉又闷,砸在县衙的清晨里。

县太爷周泰,四十来岁,正为天旱怕收不上粮食、交不了皇粮的事儿烦得抓头发。

一听这鼓声又是因为抢水打死人了,脑仁儿嗡一下就大了,心里直骂这帮刁民尽给自己找事儿。硬着头皮升了堂,一看底下跪着老的老小的小,还有那盖着白布的尸首,他的眉头就拧成了疙瘩。

秦德昌没开口呢,眼泪就先下来了,脑门磕在冷冰冰的地砖上“咚咚”响,带着哭腔嚎道:“青天大老爷啊!小老儿是柳塘村的里正秦德昌啊!昨天晌午,下游刘集村那帮天杀的,聚了几十号人,来硬砸我们村保命的水坝!

我那个族侄保正秦大丰,上去拦着他们讲理,护着咱们全村的老小饭碗啊!就活生生被他们用铁镐给打死了啊!可怜我这侄儿…正是壮年,是家里的顶梁柱啊…

留下这三岁的娃娃没爹疼…求青天大老爷给我们做主!严惩凶手!给我们申冤啊!” 他一边哭一边说,特意点明亲族侄家里多惨,指望能打动当官的心。

抱着浩然的堂伯秦远山赶紧接着磕头,把刘集村怎么先动手砸坝、怎么先打人、大丰怎么死的,一五一十说得清清楚楚,最后高高举起状纸和找来的证人按了手印的证词:“老爷!这白纸黑字写着,也有人亲眼看见了!就是他们先造的孽!求老爷明察!”

周知县让衙役把东西拿上来,眯着眼快速扫了一遍。

嗯,柳塘村这边说得在理,证据也像那么回事。他刚琢磨怎么开口,衙役又跑进来报,说刘集村的里正刘魁带着一帮老家伙也来了,同样抬着几具盖草席的尸体,一进大堂就跟死了亲爹一样嚎开了。

“青天大老爷您可得给我们做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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