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的门板被拍得山响。
潘芳在外面声嘶力竭地喊：“王亮！你个缩头乌龟！你给我出来！你把话说清楚！”
王亮坐在那张硬邦邦的行军床上，没理会。
打开手机银行，看了一眼那个新账户，十几万的余额，是他这些年东挪西藏攒下的，再看那个绑定了家里所有开销的旧账户，他毫不犹豫地按下了挂失键。
门外的叫骂声中夹杂着哭声，是老五楚楚的。
王亮闭上眼。
这二十多年，他就像拉磨的驴，蒙着眼只知道往前走，现在眼罩摘了，磨盘也碎了。
客厅里。
老大王玉燕拿着手机，脸色铁青。
她刚才正在奢侈品店的线上商城，看中了一款两万多的限量版手袋，输入支付密码后，屏幕上却跳出了“支付失败，请联系发卡行”的提示。
她不信邪，又试了一次。
还是失败。
“妈！”王玉燕尖叫起来，“我的卡刷不出来了！王亮真把副卡停了！”
她这一喊，其他人也慌了神。
老二王紫晴正跟舞蹈中心的财务沟通定金的事，那边催得紧。
“妈！我这边的钱也付不过去！人家说再不付，鞋子就不给留了！”
老四晓晓在鼓捣外卖软件：“我点的奶茶也支付失败了……”
潘芳还在拍门，听到这些话，整个人愣住了，她没想到王亮这次来真的。
“反了天了！他敢！”潘芳也打开购物APP，随便选了个东西下单。
“对不起，您的账户状态异常。”
潘芳颓然坐倒在沙发上，手机砸在地毯上。
“他……他真做得出来……”
王玉燕气得发抖：“他疯了吗？我明天还要去见客户，没那只包怎么办？他想让我丢人吗？”
王紫晴也急哭了：“我的舞鞋！下周就要比赛了！”
“都别嚎了！”潘芳猛地站起来，一张脸扭曲得吓人，“他以为这样就能拿捏住我们？做梦！”
她冲到书房门口，不再拍门，而是狠狠地踹了一脚：“王亮！你断了钱又怎么样？这房子是我的！你马上给我滚出去！一个子儿你也别想带走！”
“咔哒！”
门开了。
王亮站在门口，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潘芳被他平静的眼神看得心里发毛，气势矮了半截：“你……你看什么看！”
“看你还能蹦跶多久。”王亮说。
“爸！”王紫晴扑过来，拉着王亮的袖子，“你别这样，我错了，我不该跟你顶嘴，你把卡打开好不好？我真的急用钱。”
王亮低头看看她，笑了：“急用钱？去找你张叔叔要啊，他不是神通广大吗？”
王紫晴的脸“腾”的一下红了，松开了手。
王玉燕走过来，还端着架子：“爸，你就算生妈的气，也没必要拿我们撒气吧？断了我们的生活来源，对你有什么好处？”
“好处？”王亮看着这个自己供到研究生、送进银行的大女儿，“好处就是，我不用再当冤大头了。”
“你……”
“王亮！你别太过分！”潘芳尖叫着护在女儿身前，“她们叫了你二十年爸！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苦劳？”王亮往前逼近一步，潘芳下意识地后退，“你的苦劳，就是在我累死累活的时候，在别的男人床上叫唤？你的苦劳，就是把野种塞给我养？”
“你闭嘴！”潘芳慌乱地捂住双胞胎的耳朵，“你少在这胡说八道！”
“我有没有胡说，你心里清楚。”王亮从兜里掏出那个牛皮纸袋，在手里掂了掂，“需要我帮你们回忆一下吗？张科长，健身房小陈，还有谁？”
“人在做，天在看，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老五楚楚哭着跑过来，抱住王亮的大腿：“爸，你别不要我们，我以后听话，我再也不吃糖葫芦了……”
王亮的心狠狠地抽了一下。
他蹲下身，看着楚楚那张酷似潘芳的脸。
这是他最疼爱的小棉袄。
深吸了一口气，缓缓掰开楚楚的手指：“我不是你爸，让你妈给你找亲爸去。”
楚楚愣住了，哭声噎在喉咙里。
王亮站起身，环顾四周。
这套价值千万的江景大平层，每一块砖瓦都是他的血汗。
“这房子，我会申请财产保全。”王亮对潘芳说，“你们最好祈祷自己没转移过财产，否则等着坐牢吧。”
说完，他越过众人，走到沙发处。
“你要干什么？”潘芳警惕地问。
王亮没理她，弯腰，一把拽起了沙发上的那件旧夹克——他之前随手搭在那的。
“你穿这破烂玩意儿干什么！丢死人了！”潘芳条件反射地嫌弃。
“这破烂，是我自己挣来的。”王亮穿上夹克，拉上拉链，从鞋柜里拿出自己那双后跟磨偏的皮鞋换上。
“王亮！你走了就别回来！”潘芳在他身后歇斯底里地喊。
王亮头也没回，拉开门走了出去。
砰的一声，门关上了。
屋子里，五个女人面面相觑。
“妈，现在怎么办？”王玉燕最先沉不住气，“我的卡真的被冻结了，明天上班打车都没钱了！”
潘芳咬着牙，在客厅里来回踱步。
“别慌！”潘芳强作镇定，“他就是虚张声势！他一个修车的，懂什么法律！”
她拿出手机，拨通了那个熟悉的号码。
“喂，老张，是我……”潘芳的声音立刻变得娇滴滴，“你在忙吗？人家想你了……”
电话那头，张科长语气很不耐烦：“有事说事，忙着呢。”
“哎呀，你这么凶干嘛。”潘芳走到阳台，压低声音，“家里出了点状况，王亮那个窝囊废不知道发什么疯，把家里的卡都停了，你能不能先借我点……”
“借钱？”张科长嗤笑一声，“潘芳，你把我当什么了？你家的事找我干什么？我警告你，最近风声紧，你少来烦我！”
“老张！你怎么能这样！当初你可不是这么说的！”潘芳急了。
“当初是当初！”张科长压低了声音，但火气十足，“我听说王亮今天去健身房闹了？你是不是脑子进水了？你知不知道你差点害死我！我告诉你，咱俩的事到此为止，以后别再联系我！”
“嘟……嘟……嘟……”
电话挂断了。
潘芳愣在原地，手机滑落。
“妈，张叔叔怎么说？”王紫晴满怀期待地问。
潘芳没说话，脸色灰败。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又响了。她精神一振，以为是张科长回心转意。
拿起来一看，是个陌生号码。
“喂？”
“潘女士是吧？这里是XX银行个贷中心。”一个冰冷的女声传来，“提醒您一下，您名下尾号8888的房贷账户，本月应还款三万五千元，明日是最后的还款日，请确保账户余额充足，以免影响您的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