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嘟嘟……”
久违的肉香,从小院的厨房里飘了出来。
江芽儿用那块五花肉,做了一大碗香喷喷的红烧肉。
浓郁的酱汁包裹着每一块肥瘦相间的肉块,在晨光下泛着一层诱人的油光,最后撒上的一小撮翠绿的葱花,光是闻着,就让人食指大动。
两人坐在石桌旁,吃着这顿迟来的丰盛早餐。
“岩哥儿,抓一个通缉犯,就能换这么多钱吗?”
江芽儿小口小口的吃着,眼睛却一直满足的眯着,像一只偷吃到鱼干的小猫,一直以来有些苍白的脸蛋上,微微多了一丝红润。
“是啊。”
李岁岩一边大口吃着饭,一边含糊的回答着。
“昨晚我正走在半路上,突然就遇到一个通缉犯。”
“我上去就是一套降龙十八掌,把他打个半死,然后扭送到了官府,那群官老爷一看,都说岩哥儿你太厉害了!”
“本来还非要留我吃饭,我说不必了,我家里还有人等着呢,他们只好给我塞了好些钱,让我回来了……”
江芽儿“噗嗤”一声,笑出了声,
她自然听出来,李岁岩是在逗她,却也不再多问。
只要是岩哥儿平安无事,她就心满意足了,其他都不重要。
看到碗里的肉和桌上的银票,她脸上满是憧憬,开始絮絮叨叨的规划起来。
“岩哥儿,这么一大笔钱,可怎么花啊。”
“我们去扯几尺布料吧?你看你,身上的衣服都洗得发白了,我给你做两身新的。”
“还有鞋子,都快磨穿了……家里的米缸也要买米填满,还有盐,还有灯油……”
她说的这些,都是些最朴素、寻常的念想。
但在过去一段时间里,却都是他们求而不得的。
“好,好,都买……”
李岁岩微笑着,静静的听着,一一应下。
“以后,我们再也不会缺钱了。”
……
吃过饭,
李岁岩心满意足的伸了个懒腰,开口道:
“走吧,我们先去把欠的账还了。”
“嗯!”江芽儿重重的点了点头。
那些外债,像一块大石头,压在她心头很久了。
两人先是去了隔壁王大婶家,还了当初为李岁岩请大夫垫付的一两银子,还额外送了些谢礼。
王大婶看着李岁岩不仅气色红润,还能拿出钱来,惊讶之余也是连连替他们高兴。
随后,他们又去了城东的“回春堂”药铺。
药铺的老掌柜正眯着眼打盹,看到李岁岩和江芽儿进来,眼皮抬了抬,有些有气无力的说道:
“是你们啊,怎么,又要赊账了吗?我这儿可也不是善堂啊。”
他知道这对小儿女的不易,以前赊的药钱其实已经不打算要了,
但行善总也要有限度,一而再再而三,搁谁也受不了。
“掌柜的,这次不赊账,我们是来还钱的。”
江芽儿笑吟吟的,将一小串早已数好的铜钱放在柜台上,
叮叮当当的声响,清脆悦耳。
“哦?”
老掌柜仔细打量了一旁的李岁岩几眼。
发现他虽然衣衫依旧朴素,但整个人的精气神,却与之前那个病恹恹的废人判若两人。
站姿挺拔如松,气息沉稳悠长,眼神更是平静深邃,竟让人有些看不透了。
“气血充盈,神完气足,这才几日不见……”
“好啊,看来是时来运转了。”
老掌柜伸出干枯的手指,慢条斯理的将铜钱一枚枚点清,确认数目无误后,才抚了抚花白的胡须,欣慰的点点头。
“托您老的福。”李岁岩笑道。
老掌柜也不追问,只是从柜台下取出一张药方,递了过去。
“这是当初给你开的方子,你经脉受损,根基已伤,以后是练不了武了。”
“但这方子你留着,若是有闲钱了,可以照着抓几服药,慢慢调理下,总比什么都不做要强些。”
“多谢掌柜了。”
李岁岩接过药方,郑重的道了声谢。
虽然这份药方,他大概率是用不到的,但别人肯在自己患难之际帮扶一把,这份恩情他不能不记。
还清了街坊和药铺的欠款后,还剩下最后一笔,也是最麻烦的一笔。
当初为了给李岁岩吊命,江芽儿走投无路,从城西大风帮的一处堂口,借了五两银子的高利贷。
这种帮派搞借贷,向来是利滚利,
时间越长,代价越大。
这段时间,这笔欠款才是他们的主要压力。
两人穿过几条街,很快来到一处鱼龙混杂的集市。
路口一个喧闹的赌坊旁,支着一个厚实的牛皮帐篷,门口两个抱着膀子的壮汉懒洋洋地站着,
这里便是大风帮设在集市的据点之一。
李岁岩带着江芽儿走了进去。
帐篷里光线昏暗,弥漫着一股汗味和劣质酒气。
一个穿着绸衫,手里盘着两个铁胆的精瘦男子,正歪靠在太师椅上,脚搭着桌子。
“哟,又来客人了?”
那精瘦男子瞥了江芽儿一眼,
又把目光投向李岁岩,眼神突然微微一闪,把脚从桌子上放了下来。
“我们是来还钱的。”
江芽儿上前,把几块碎银和一串铜钱放在桌上。
“喏,之前我借了五两,现在过去了半个多月,按利息该还五两七钱。”
“五两七钱?”
精瘦男子似笑非笑,慢悠悠地说道:
“我记的,你的借据上,借期是一年吧?”
“本金五两,借期一年,利息是十五两。总共二十两,一文都不能少。”
江芽儿一听就急了,急忙理论道:
“当初说好的,只是最长一年期限,什么时候还,就算多少利息,现在才半个多月,怎么能算一年的利息呢?”
“呵呵。”
精瘦男子冷笑一声,从抽屉里拿出那张借据,在江芽儿面前晃了晃,
“借据上白纸黑字写着,借期一年。”
“借一年,就是一年的利息,这是规矩。提前还?那是你们的事。”
江芽儿还想与其争辩,李岁岩拉住了他,
他只想尽快了解这些琐事,在这种事情上浪费精力,不值当。
“算了,二十两就二十两吧。”
他从怀里又摸出一个银锭,放在桌上推了过去。
精瘦男子这才满意地点点头,拿起银子,慢条斯理的掂量了一下。
确认无误后,他当着两人的面,
“刺啦”一声,将那张借据撕成了两半,随手扔在地上。
江芽儿松了口气,拉着李岁岩就想走。
二人刚刚转身。
“等等。”
精瘦男子慢悠悠的声音再次响起。
“钱还了,借据也撕了,还有什么事?”
李岁岩转过身,平静的问道。
“借据是了了,但你们提前还款,打乱了我们帮里的计划,这笔违约金,总得付吧?”
“违约金?”
江芽儿的杏眼瞬间瞪圆了,
“还要付违约金?!”
“当然。”
精瘦男子把玩着铁胆,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我们大风帮放贷,靠的就是利息周转。”
“每一笔钱,什么时候放出去,什么时候收回来,都是有数的。你们这一提前,我们的生意不就受影响了?这损失,难道要我们自己担着?”
“那……那我们不提前还了!你把钱还给我们,我们一年后再来!”
江芽儿被这无耻的逻辑气得浑身发抖。
“你看看。”
精瘦男子摊了摊手,指了指地上的碎纸片,
“借据已毁,违约已成事实,没办法恢复了。”
“那违约金,是多少?”
李岁岩面无表情,开口问道。
精瘦男子微微一笑,缓缓说道:
“这违约金嘛,按规矩都是十倍以上,我就给你们算最低的,二百两就行了。”
“二百两?你们怎么不去抢!”
江芽儿忍不住喊了出来,
“你们这是敲诈!我要去报官!”
“报官?哈哈哈……”
精瘦男子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放声大笑起来,
然后他笑声突然戛然而止,面无表情的说道:
“好啊,你们可以去试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