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莫忠不要脸偷看我洗澡，凭什么这个家容不下的人是我！”莫荷梗着脖子，红着眼睛质问。
“他是男的，你是女的，你不嫁，难道让他嫁？”葛大妹反问莫荷。
莫荷丝毫不退让，“反正没人嫁给他，他正好嫁出去，上门去。”
“住口！”
柳阿花扬手去打莫荷，莫荷后退两步躲过，她怒瞪柳阿花，“你没养过我，没资格打我。”
啪！
清脆的巴掌声响起，所有人都是一愣。
人群中的莫莉也是一愣，下一秒就出现在莫荷身边，一把推开莫高峰，同时一巴掌甩向莫高峰。
又是一巴掌脆响。
“你敢打老子！”
“你敢打我儿子！”
“孩子他爸你没事吧？”
“别欺负我妹妹！”
“大姐二姐，我来帮你们！”
混战开始——
莫荷这一方只有三人，对面有五人，本以为弱势的会是莫荷三人，结果受伤最重的却是莫高峰几个。
“反了天了！”
葛大妹坐到地上，嚎啕大哭，“谁家孙子孙女打奶奶啊，我命太苦了，养了几个白眼狼。”
莫荷瞥她一眼，左手牵着弟弟，右手牵着妹妹，转身回房间。
“站住！”
莫高峰喊道，“向你奶奶道歉。”
莫荷：“我们可没有打奶奶。”
他们三个的确没打葛大妹，最多是推了几下，葛大妹摔了几次，每一次爬起来都要不少时间，没机会加入战斗。
“你必须嫁出去！”葛大妹咬牙切齿道，“再不嫁，你就成了老姑娘，会影响家里的名声。”
莫荷：“不嫁，我要留家里养弟弟妹妹。”
葛大妹：“把你妹妹也嫁出去，至于你弟，你爸和你妈会养。”
柳阿花：“她妹妹残疾，脑子又不清楚，没人要。”
她也想把这两姐妹嫁了，可媒人说大的人家抢着要，小的没人要。
葛大妹眼珠子一转，“那就让莫荷带着莫莉嫁过去。”
父母健在（后妈也是妈），姐姐带着妹妹出嫁，莫家大队的人闻所未闻。
葛大妹对外说，“莫莉那脑子不清楚，一听说她姐要嫁人，死活要跟着她姐，我们说了也没用。”
柳阿花抹着眼泪说，“我嫁进来后，对她们姐妹掏心掏肺，自问没有对不起她们的地方，可人家却拿我当外人，担心自己嫁出去后，我这个后妈磋磨她妹妹，硬是要带着妹妹出嫁，我劝了她不听，我一个当后妈的，又能怎么办？”
大队队员人前说：“………大概，人家姐妹情深，舍不得分开吧。”
背后队员们这样说，“莫荷是怕自己嫁出去后，继兄欺负自己的妹妹吧。别看莫莉又黑又瘦，五官长得一点都不比莫荷差。”
“我看是因为莫莉残疾，做不了农活，莫荷出嫁，莫家少了一个挣工分的人，他们干脆把莫莉也弄走，这样就少一个吃白饭的。”
“姐姐带着妹妹出嫁，婆家能同意？”
“据说找了个瘸子，瘸子家里只有一个寡母，为了给儿子娶亲，愿意给五十块钱彩礼呢！”
“这么多？够正常人取两个了。”
“本来莫家想要八十块，那瘸子寡母一听说要带妹妹一起嫁过来，当即压到了四十，双方扯皮了许久，最终定下来五十。”
“给我二十五块钱。”莫荷朝柳阿花伸手。
柳阿花头也不抬，“没有。”
莫荷：“没有谁家嫁女儿不出嫁妆，你要不给，我明天就去公社告你卖女儿。”
柳阿花咬牙，“你敢！”
公社不一定会管这事，可莫荷一旦告到公社，她的名声就臭了。
莫荷：“你看我敢不敢，正好我也不想嫁。”
莫荷说的是真话，她不想嫁给瘸子，也不想让妹妹去别人家看人脸色过日子。
见莫荷不像说谎，柳阿花急了，“最多给你十块。”
莫荷：“二十五，我拿一半，你们留一半。”
柳阿花：“十五块。”
莫荷：“二十五。”
柳阿花：“最多二十。”
莫荷：“成交，钱拿来。”
莫荷拿着二十块钱“巨款”，喜滋滋回房间。
“大姐，二姐，我舍不得你们。”莫安眼泪哇哇掉，他也想跟着大姐出嫁，但大姐已经带了二姐，不能再带他了。
莫荷一把抱住弟弟，“好好吃饭，快点长大，长大娶了老婆就分出去。”
莫莉皱眉，“我们不在，他会被欺负。”
“我又何尝不知道。可他是男孩子，爸肯定不会放他跟我们走的。”莫荷抚了抚弟弟的脑袋，“姐姐会经常回来看你。”
莫安仰起头，“姐姐有空就回来，没空也不必担心小安，小安要是被欺负，会去找大队长。”
看着那么懂事的弟弟，莫荷眼睛湿润，“对，被欺负了就去找大队长，找邻居。他们就算不为你出头，起码也要让他们知道柳阿花待你怎么样，以后你不孝顺柳阿花，旁人也能理解你。”
莫荷前脚刚定亲，莫忠后脚也定下一个姑娘，正是柳阿花他们村的，叫柳大丫。
柳大丫有四个妹妹，她是老大，瘦瘦小小的，很能干，听说能拿九个工分。因为挣工分多，她爸妈不舍得她出嫁，一直留到二十一岁，成了“老姑娘”。现在她妈又怀上，她爸做梦看见这一胎是男孩子，为了给肚子里的孩子补充营养，这才拿了高彩礼，把柳大丫嫁出去。
柳阿花想让莫忠先结婚，然后莫荷再出嫁。
但莫荷没如她的意，拿到钱的第二天早上，天没亮就偷偷抱着那个她们妈妈留下的桃木箱子，带着妹妹去了小南村。
她要嫁的人就在小南村，叫赵上旬，今年二十五岁了。
“姐姐，我们今天过来，姐夫知道吗？”莫莉不知道这里的婚嫁习俗是怎么样的，直觉告诉她，莫荷这个做法有些过于儿戏。
“他现在不知道，见到我们，他就知道了。”
“…….”
“昨天我听大队长说救济粮过两天就到了，不论老少，一个人能领十斤土豆，十斤红薯。这两天我就把我们的户口转你姐夫家去，不让柳阿花领走我们的救济粮。”
这就是莫荷着急出嫁的原因之一，为了拿到她们自己的救济粮。第二个原因是她要让别人知道，柳阿花卖了她，才有钱给她儿子娶亲，赶走她和妹妹，莫忠才有房间结亲。
一旦莫忠结婚，莫良肯定会去她弟弟的房间睡觉，这和霸占她们姐弟的房间没有区别。
莫家村和小南村相隔了二十里路，莫莉和莫荷走到半就饥肠辘辘，全身发软。莫荷从箱子里拿出仅剩的半截蛇肉肉段，一分为二，把一半递给莫莉。
她们拿走了箱子，蛇肉肉段留了三截给莫安。
“希望小安把肉段藏好，别被人发现了。”莫荷忧心忡忡，嘴边的肉也不香了。
莫莉倒是不担心，“小安是一个聪明的孩子。”
两人吃完蛇肉，继续赶路。
日上三竿的时候，她们终于抵达小南村。
莫荷问了两个村民，成功找到赵上旬家。
赵上旬家看起来比莫家还要破败一些，三间土夯房，屋顶是茅草，两个房间，一个堂屋，厨房是一个简陋的草棚子。
“你们找谁啊？”李小菊正在翻屋前的菜地，看到莫荷莫莉两人便停了下来。
“我叫莫荷，这是我妹妹莫莉。”莫荷脆生生道，没有扭捏，也不胆怯。
李小菊怔住了，“这——”
谁家姑娘没有大人带领，自己上男方家的门啊？
李小菊把人请进门，给她们倒水。
莫荷喝完水，说了自己提前过来的原因。
一听到有救济粮，李小菊眼睛就亮了，“走，我带你们去找大队长，明天你和上旬就去打结婚证，结婚证打完就转户口。”
“行。”莫荷答应，“上旬人呢？”
“他去翻大队的地了。我本来也要去的，但这不粮种没到，队里也不急，我就想着先把自己吃的菜种下去。”
李小菊抓着莫荷的手，感受到那厚厚的茧子，心里对莫荷便有了八分满意。
媒人说得没错，这是个自小干活的。
“队长，我战友为了救您侄儿，腿都被砸断了，您不能通融一二？”赵建安对着自家大伯，嘴巴都说干了。
大队长摊开手，“这关乎整个大队的利益，我一个人做不了主。”
“和风说他不要队里的粮食，只是想买个房，暂时住在队里。您也知道，他还要回部队，待在我们这里的时间不长。”
“那也不行，没有这个先例。”大队长油盐不进。
“粮种准备要下来了吧？”赵建安使出杀手锏，“听公社那边的人说有钱购买的大队，可以优先获得粮种，赊账的则需要排队。”
救济粮不用钱，但粮种要钱。
“真的？”
“千真万确。”
大队长脸色沉了下来，“队里账上没有钱。”
机会来了。
赵建安勾了勾唇，“我战友愿意出钱买北山山脚那几间屋子，出两百块。”
嘶——
周围的人倒抽冷气，两百块啊，他们一大家子，十年都存不下两百块。
大队长牙一咬，“行，我拍板同意了。”
有了这两百块，对队员们也算有了交代。
目的达成，赵建安高高兴兴出大队办公室，抬头就看到门口的莫莉。
“小莫莉，你怎么在这里？”
莫莉：“我姐带我嫁到小南村来了。”
赵建安：“……..”
跟着姐姐出嫁，你家里没人了？
从赵建安的嘴中，莫莉得知季和风的腿断了。两天前夜里下暴雨，有一户人家的房子塌了，赵建安和季和风一起去救人，季和风运气不好，把人救出来后，自己被土墙压断了腿。
“他不是伤势未愈么，还去救人？”莫莉不解。
“塌的是我叔家的房子，就在我们隔壁，叫其他人来不及，我们只能自己上。”
“你们可真舍己为人。”
“为人民服务嘛。重来一次，和风就算知道腿断，也会去救人。走，我带你去认认我家的门，还有和风的新房子，有空记得来串门。不过这几天我没空，我要帮和风把房子收拾出来，又要跑去县里照顾他。等过几天吧，和风回来了，我们请你去暖新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