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比东僵住了。
那具柔软的躯体在一瞬间绷紧，每一寸肌肤都透出抗拒的寒意。
圣女大人。
这四个字，曾是她荣耀与骄傲的全部。
如今，却化作尖刺，毫不留情地扎进她千疮百孔的灵魂里。
她还是圣女吗？
不。
她不是了。
昨夜，当那个男人，她最尊敬的老师，用最卑劣的手段将她拖入深渊时，她就不再是了。
当她为了报复，为了彻底碾碎自己，主动将这个无辜的护殿骑士拽入黑暗时，她就更不是了。
她是肮脏的，是残破的，是一个连自己都唾弃的垃圾。
一股浓烈的自毁欲望从心底翻涌上来，几乎要将她吞没。
——就这样吧。
——一切都结束了。
感受到比比东身上陡然升腾的死寂与冰冷，陆鸣的心沉了下去。
他知道，眼前这个女人正在崩溃的边缘徘徊。
这是他绝对不想看到的……
……
陆鸣微微侧首，天边已经泛起微弱的鱼肚白，清晨的微光很快就会驱散长夜。
最多两个小时，换班的护殿骑士就会抵达教皇殿外。
若是交班的护殿骑士们发现自己失踪，那势必会引起骚动。
而且，千寻疾昨夜离开，谁也无法保证他今天不会回来。
昨天晚上可能是教皇留给比比东冷静的时间，今天白天千寻疾绝对不可能放纵比比东自由行动。
毕竟，在原著之中，比比东在被千寻疾玷污之后，便一直被控制自由，直到其诞下千仞雪……
所以，可以预见的是，千寻疾今日肯定会再来找比比东。
一个心存死志、精神状态极不稳定的比比东，如果遇到千寻疾，下场可想而知。
陆鸣绝不会把自己的性命，交托在一个濒临绝望的女人手中。
他看着上方那片黑暗中模糊的轮廓，声音平静地再次响起，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
“圣女大人，是准备让教皇陛下亲自来看一看我们现在的姿势，然后亲手处决我们这对‘JFYF’吗？”
JFYF。
这四个字仿佛一道惊雷，在死寂的殿堂内炸响。
比比东空洞的眼眸里，终于闪过一丝微光。
她死死地盯着这张看不清的脸，恨意、羞愤、与一丝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异样情绪交织在一起。
她本该对这个带有嘲讽的词语感到极致的厌恶与屈辱。
可不知为何，当这个词从这个青年的口中说出时，那份屈辱似乎被冲淡了。
反而有一种荒谬的、同罪的捆绑感，让她混乱的思绪有了一瞬间的停滞。
她甚至分神去想，这个人的声音，似乎有种奇异的魔力，沉稳，悦耳，能安抚人最焦躁的神经。
这个念头让她更加厌恶自己。
都到这种地步了，她竟然还在想这些！
她是个不折不扣的……
比比东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催动魂力。
缠绕在陆鸣四肢与脖颈上的蛛丝，开始一寸寸松动，悄无声息地收回。
她在放他走。
放他离开这个泥潭，然后，她自己一个人，沉溺到底。
……
蛛丝冰冷的触感从皮肤上褪去，但是，陆鸣却并未感到丝毫轻松。
比比东没有问自己任何信息，甚至于到现在都没开口，这都代表着此时的她无比厌弃她自己本身。
她放他走，不是仁慈，而是彻底的漠然。
她已经不在乎了，不在乎他，也不在乎她自己。
这种状态，比歇斯底里的愤怒更危险。
陆鸣很清楚，现在自己如果选择离开，等于把自己的脖子送到了断头台上。
一个沉浸在自我毁灭情绪中的比比东，根本无法应付接下来千寻疾的控制与试探。
他不能赌。
张爱玲曾说过，要抵达女人的心……
陆鸣不信奉这句话，但此刻，他却要做一次最彻底的践行。
要将一个人的精神从破碎的深渊里拉出来，或许，只能用更强烈的刺激。
陆鸣内心无声地叹了口气。
——看来，昨晚的“剂量”还不够。
要活，一起活。
要死，他绝不陪着她一起死。
在蛛丝彻底解开的一刹那，在比比东准备翻身而起的一瞬间。
陆鸣动了。
他伸出恢复自由的双臂……
“！”
比比东的呼吸一窒，身体的本能让她想要挣扎。
但身体好像背叛了她的意志。
她觉得自己完了。
彻底变得不像自己了。
——索性，就这样……
——已经身在地狱，何必再伪装清高？
破罐子破摔的念头一旦升起，便再也无法遏制。
她放弃了抵抗……
而陆鸣，只是冷静地感受着她的变化。
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一个沉浸在绝望与自毁中的比比东，是危险的，是不可控的。
他必须用更强烈的刺激，将她从那片泥沼中拽出来。
这与感情无关。
这是一场为了活下去的，清醒的坠落。
【比比东情绪值+200；情绪性质：欢愉】
【比比东情绪值+200；情绪性质：兴奋】
【比比东情绪值+100；情绪性质：羞怯】
系统提示音在脑海中接连响起。
——这些应该都是归属在正面的情绪之中，加上昨天的200情绪值，情绪值应该已经超过500了，为什么没有开启解析功能？
在过程中，陆鸣还在分心关注着自己的系统，不过，也只是一刹那的关注。
他内心的这一丝疑惑，并没有去机会询问系统，身体的异样，瞬间将分神的他拽了回来。
……
比比东身上那股死气正在迅速消退。
取而代之的，是滚烫的、鲜活的体温……
陆鸣知道——
他成功了。
至少，暂时成功了。
他将这个未来的女皇，从自我毁灭的悬崖边，又往回拉了一步。
殿外的天光愈发明亮，灰白色的光线透过殿门的缝隙，在冰冷的地板上投下一道狭长的光带。
时间不多了。
他必须在黎明完全降临之前，结束这一切，并且改变比比东。
这一切只不过是他和比比东对话之前的前奏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