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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林南是在清晨的阳光里醒来的。窗帘没拉严,一缕金色的光线斜斜地落在床尾,像给浅灰色的被子镶了道边,把空气中浮动的细微尘埃照得无所遁形。窗外传来楼下早餐铺蒸包子的热气声,笼屉掀开时 “哗啦” 一声轻响,混着邻居家那只黄白相间的小狗偶尔的轻吠,还有远处菜市场摊贩隐约的吆喝声,这些细碎又鲜活的声响,是他在家待了一个月里,最熟悉也最安心的清晨背景音。

他翻了个身,胳膊搭在微凉的枕头上,伸手摸过床头的手机。屏幕亮起的瞬间,柔和的光映在他脸上,显示刚过八点。这一个月,林南完全改变了自己在沪上打拼时的习惯 —— 从前这个点,他早该在办公室里看着电脑数据,盯着手机里的工作群消息,连呼吸都带着匆忙的节奏;而现在,他能慢悠悠地赖在被窝里,听着家里的动静,感受阳光一点点爬上被褥,让一直紧绷着的那根神经,像泡在温水里的棉花,慢慢舒展开来。

正在这时,手机突然 “叮” 地响了一声,打破了卧室的宁静。林南指尖一顿,划开屏幕,看到是一封未读邮件,发件人标注着 “蓉城市工业投资集团人力资源部”。他的心跳莫名漏了一拍,指尖有些发颤地点开邮件 ——

“面试岗位:综合管理岗(主要负责公司行政事务协调、公文撰写、跨部门沟通对接及企业文化建设相关工作)

面试时间:2013 年 9 月 18 日(周三)下午 14:00-14:30(请您提前 30 分钟到达现场签到,逾期未到将视为自动放弃面试资格)

面试地点:蓉城市青羊区顺城大街221号,工投大厦15楼1503会议室

……

再次感谢您对我司的认可,我们期待与您面对面交流,祝您面试顺利!

蓉城市工业投资集团有限公司

人力资源部

2013 年 9 月 17 日”

蓉城市产业投资集团…… 林南盯着屏幕上的公司名称,眼神瞬间凝住,心脏像是被一只温暖的手轻轻攥住。这不是别的公司,正是上一世他待了整整十年的地方。上一世,他从这个综合管理岗做起,加班是家常便饭,报表、会议、跨部门协调压得他喘不过气,可也是在这里,同事老张看他单身,热心地给了他介绍了自己的表妹 – 苏晓冉。

他至今记得第一次见苏晓冉的场景,她穿着浅蓝色的连衣裙,坐在咖啡馆的窗边,手里握着温热的拿铁,笑起来时眼角有浅浅的梨涡,说话温温柔柔的,像春日里的风。那时候他过得很累,房贷、车贷、工作压力压得他抬不起头,可每次看到苏晓冉的笑容,听到她轻声说 “没关系,慢慢来”,他就觉得浑身的疲惫都能消散大半。她会在他加班晚归时留一盏灯,会在他失意时默默递上一杯热茶,会在他抱怨工作时耐心听他倾诉 —— 是苏晓冉,让他在疲惫的生活里,找到了最坚实的支撑和最温暖的动力。

可惜上一世,他总忙着打拼,忽略了太多。有多少次,苏晓冉想让他陪自己去看一场电影,他都以 “加班” 推脱;有多少次,她生病时想让他陪在身边,他却在外地出差。直到后来,他终于升职加薪,想好好补偿她时,却发现岁月已经在她脸上留下了细纹。重活一世,时光倒回 2013 年,他还没入职这家公司,还没遇到苏晓冉,一切都还来得及。这一次,他不仅要抓住这份稳定的工作,更要早点遇到那个温柔善解人意的她,给她足够的陪伴,给她更好的生活,再也不让她独自承受孤单。

“幺儿,起来吃饭了!” 老汉带着川渝口音的喊声从门外传来,粗犷却温暖,打断了林南翻涌的思绪。

“来了,我洗漱完就过去!” 林南应了一声,把手机放在床头柜上,起身走向卫生间。冷水扑在脸上,让他纷乱的心情平复了些,镜子里的自己,眼神比上一世多了几分坚定和温柔 —— 这一世,他要好好活,好好爱。

洗漱完成后,林南走到客厅。阳光透过客厅的落地窗,把木质地板照得发亮,老汉正坐在靠窗的藤椅上,手里拿着手机,屏幕上播放着川剧《白蛇传》的片段,他跟着戏曲的调子,嘴里小声哼唱着,脚还轻轻打着节拍,脸上满是投入的神情。

“老汉,看得这么入迷啊?” 林南走过去,在旁边的沙发上坐下,笑着问道。

老汉抬起头,眼角的皱纹因为笑容挤在一起,手里还不忘暂停视频:“这出戏我都看了好几遍了,你李伯伯上次跟我推荐的,说这版的唱腔最地道,你要不要一起看?”

林南笑着点点头,虽然他对戏曲没什么兴趣,小时候还总觉得咿咿呀呀的调子太慢,但看着老汉兴致勃勃的样子,听他偶尔指着屏幕讲解 “你看这白素贞的身段,多灵动”“这许仙的唱腔,带着点委屈劲儿,太到位了”,心里也觉得暖洋洋的。这种陪着老汉消磨时光的日子,上一世他因为常年在外地工作,很少有机会拥有,现在想来,竟是格外珍贵。

中午吃饭的时候,餐桌上摆着母亲做的回锅肉、麻婆豆腐和清炒时蔬,都是林南爱吃的菜。母亲一边给林南夹肉,一边念叨:“多吃点,你看你在家这一个月,脸都圆了点,比在上海的时候看着精神多了。”

林南嘴里嚼着肉,点点头,忽然放下手里的筷子,看着父母说:“老汉、妈,明天我要去蓉城一趟。”

母亲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手里的筷子停在半空,疑惑地看着他:“出去?去哪儿啊?是约了同学玩吗?要不要带点换洗的衣服?”

林南看着母亲担忧的眼神,心里一暖,轻声说:“妈,不是约同学,我早上刚接到了蓉城一家国企的面试通知,明天要过去面试。”

“去面试啊?” 老汉放下手里的碗,眼神里带着一丝期盼,又有些不舍,“那你去吧,面试完还回来吗?需不需要我送你去蓉城?”

林南摇了摇头,笑着说:“面试完了我准备暂时就留在蓉城,去年在那边买了一套房子,到时候就住在那里,省得来回跑。不用您送我了,我明天打个车去蓉城就行,咱们家离蓉城又不远,也就一个多小时,到时候我休息了,不管是我回来看你们,还是你们过去看我,都挺方便的。”

“你不是开了车回来吗?要打什么车,多不方便。” 母亲一听就急了,放下筷子看着他,“你把那车先开走,你老汉又不常用,平时就逛逛菜市场,骑个电动车就够了,你开车去蓉城,面试完了也方便跑手续。”

老汉也在一旁连忙应和道:“对对,你先用,我不用。” 说着还拍了拍桌子,像是生怕林南不同意,“我这把年纪了,出门骑电动车风吹不着雨淋不着的,比开车还自在。”

听到老两口的话,林南急忙说到:“好了,老汉,妈,这个车本来就是给我老汉买的,我再开回去算什么?而且我在蓉城那边有车,开回去也是放着浪费。没事,我这么大了,打个车怎么会不方便,您俩就别操心了。” 他知道父母是心疼自己,但这车是去年他特意给老汉选的,想着老汉平时出门方便些,怎么能因为自己临时要用就开走。

母亲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林南用眼神拦了下来。“妈,您就放心吧,” 林南夹了一筷子麻婆豆腐放进嘴里,故意夸张地咂咂嘴,“再说了,打车还不用找停车位呢,多省心。您做的这豆腐,比上次在蓉城吃的川菜馆还正宗,我得多吃两碗饭。”

见林南态度坚决,又故意岔开话题,母亲只好无奈地笑了笑,伸手擦掉他嘴角沾着的酱汁:“你啊,就会哄我开心。那明天早上记得吃了早饭再走,我给你煮两个茶叶蛋带着,路上饿了能垫垫。”

“好嘞!” 林南爽快地应着,心里却被父母的牵挂填得满满当当。上一世他独自在蓉城打拼,父母总是报喜不报忧,电话里永远说 “家里一切都好,你不用惦记”,可他后来才知道,老汉有次骑车摔了一跤,为了不让他担心,硬是瞒着没说。现在重活一世,他能清晰地感受到父母的牵挂,这种被人放在心上的感觉,让他更加坚定了要留在父母身边的决心 —— 不仅是为了苏晓冉,也是为了能让父母晚年过得更安心。

老汉没再坚持让林南开走车子,只是默默端起碗,又给林南盛了一勺回锅肉:“多吃点肉,明天面试才有精神。到了蓉城要是找不到路,就给我打电话,我虽然没去过那大厦,但能帮你查查导航。”

林南点点头,嘴里嚼着饭菜,心里却已经开始期待明天的面试 —— 他知道,这不仅是一份工作的开始,更是他重活一世,弥补遗憾、拥抱幸福的起点。蓉城的风,很快就要吹到他的身边了,而那个温柔的她,也在不远处等着与他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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