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再管城市内隐隐传来的警报声，苏墨回到了与海瑟音约定的地点。
月色下，海瑟音就如同接到命令一般，一个人定定的站在约定地点，遥望着被夜色吞没的海岸线。
她的身影显得单薄又孤寂。
“你想要回到海洋中吗？”
苏墨走到她身边，轻声询问。
海瑟音回过神，绀蓝色的眼眸倒映出他的身影，摇了摇头。
“不，现在的海洋中已经没有值得我留恋的地方了。”
她的声音十分平静，如同在陈述一个与自己无关的事实。
“……”
苏墨没有追问。
这样的世界，谁能没有点伤心往事呢。
“算了，不说这些。”
他拍了拍手，切换回了轻松的话题。
“我们继续朝着奥赫玛出发，不过，接下来的旅途，就需要你的帮助了。”
“我的帮助？”
海瑟音的眼中闪过茫然。
“没错，比如……先从晚餐的食材获取上开始。”
这接近一天的相处之中，他多少也能明白海瑟音一点，如今的她就像一艘失去航向的船。
与他不同，他有前进的动力，他的伙伴在等待着他的归来。
而海瑟音，这个与他经历相似，却因为黑潮的席卷，家乡消逝，种族灭亡，内心早已空空如也。
只不过，既然海瑟音选择跟在他身边，那他就有义务帮助她填补心里那虚无的洞。
即使他所能做的并不多，但算上这一世已经活了三世的他还是明白一些简单的处事哲学。
比如，给她们制造一些目标，制造一些……被需要感。
人都有感性的一面，当一个人的存在被他人所需要时，很容易就能在这一些小小的帮助中拉近关系，填补内心缺失的情感。
海妖，应该也类似。
大概？
苏墨打开老奥斯给他的地图，辨别了一下方位。
“对了，海妖一般都是吃什么食物充饥？”
“鱼，果子或者蜜酿。”
“吃鱼？”苏墨顿时来了兴致，一拍胸脯，“那你可找对人了！论钓鱼，我可是专业的！”
“钓鱼？”
“跟我来，一会表演给你看！”
跟随着地图的指引，两人很快来到一处小溪旁。
找到一处水流平缓的位置，苏墨用手捧起溪水尝了尝。
入口清甜，难得的美味山泉水。
他满意地点点头，转身朝海瑟音招手。
“你去东边看看，随便猎些什么，我去西边找些材料准备一些工具，二十分钟后，再回到这里集合。”
“好。”
当约定的时间抵达，苏墨拿着一根自己精心削制的、堪称艺术品的简易木质钓竿，心满意足地回到溪边。
可约定的地点，却不见海瑟音的影子。
只有岸边的草地上，静静地躺着一头比他还大一圈的……熊的尸体。
……
好家伙，他本来是想让海瑟音打一些兔子野鸡之类的食材，没想到对方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直接整了头熊回来。
这狩猎速度是不是有点超纲了？！
就在他想要找寻海瑟音去向时，一道打破水面平静的声音响起。
“哗啦——”
苏墨朝声音来源的方向看去。
少女自溪水中央出现。
水珠顺着她的额头、鼻尖、白皙的脸颊滑落，最终在她修长的脖颈处汇聚，没入衣领。
她的眼神里带着不谙世事的纯真，手里还捧着几条活蹦乱跳的鱼。
或许是心理作用，虽然外表没有特别大的区别，但身上带着些许水珠的海瑟音总感觉比平时更添了几分惊心动魄的魅力。
一个荒诞却又无比严肃的课题出现在了苏墨的脑海中。
那就是：海妖和人类的区别究竟在哪？究竟是否有生殖隔离。
这个问题，极具研究价值，且关乎着未来海瑟音的种族是否还能壮大。
等以后有机会，他一定要为了这个伟大的课题，做出独属于自己的贡献。
用最深入、最实践的方式。
‘……’
“小墨鱼，这些够吗？”
海瑟音捧着鱼走上岸，清脆的声音将苏墨唤醒。
苏墨猛地回神，立刻清了清嗓子，试图用理论来掩盖自己刚才的心神失守，顺便维护一下自己身为“前辈”的尊严。
“咳！我和你说啊，直接用手抓鱼是没有灵魂的，用钓竿钓上来的鱼，才是最有含金量的！”
海瑟音并没有理解苏墨口中那些复杂的词汇，但她敏锐地捕捉到了苏墨语气里的遗憾。
她垂下眼帘，看着自己手里的鱼，小声询问：
“是我……做错了吗？”
“……”
看着少女那副做错事般自责的小表情，苏墨将想说的话又咽回了肚子里。
“没！当然没！”
苏墨立刻改口。
“不关你的事，你已经做的很好了，是我心中那点可悲的钓鱼佬执念在作祟。”
海瑟音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她只是觉得，人类的世界里，有好多她不懂，需要学习的地方。
“你先把它们放到放到岸上，我再去找点配菜，光吃肉可不行。”
苏墨将鱼竿放下，迅速离开了现场。
凭借着哀丽秘榭的生存经验，他很轻松的就在周边采集到了一些可食用的野菜与浆果。
途中还偶遇了一只肥硕的野兔。
嗯，很可爱。
可以姜它放茴大孜然。
等苏墨提着食材准备回去时，一阵悠扬的琴声顺着夜风飘来。
空灵，优雅，仿佛能洗涤灵魂。
并非他记忆中的任何名曲，却有着直击人心的力量，让他脚步一顿，沉醉其中。
直到肚子“咕咕”的抗议声将他唤醒，他才记起正事。
回到溪边，只见海瑟音坐在岸边的青石上，一双雪白的小脚浸在清澈的溪水里，轻轻晃动，她闭着双眼，正专注地拉动着手中的剑琴。
似是感应到他的归来，海瑟音结束了演奏。
苏墨由衷地鼓起了掌。
“很好听，可惜我不是专业的音乐鉴赏家，说不出更高级的词了。”
海瑟音只是摇了摇头，收起了琴。
两人回到岸边，在苏墨的指挥下，海瑟音利用琴剑将兔子和熊身上比较适合食用的部位分割了出来。
“准备的差不多了，先填饱肚子吧。”
苏墨将细碎的杂草麦秆铺上，开始钻木取火。
很快，一小簇温暖的火焰在夜色中跳动起来。
他将清理干净的兔肉与熊掌用削尖的木棍穿好，架在火上，再撒上几味他认识的天然香料。
油脂滴落在火焰上，发出“滋滋”的声响，浓郁的肉香瞬间弥漫开来。
苏墨将烤得焦黄流油的熊掌递给海瑟音。
“没有什么好的条件，只能简单解决一下了。”
海瑟音的目光落在焦黄流油的熊掌上，充满了新奇。
“尝尝，我三世锻炼出的手艺。”
“三世？”
“口误，口误。”
苏墨打了个哈哈，咬了一大口自己手上的兔肉。
平心而论，香料不足，火候也只是勉强，味道只能算凑合。
不过在极致的饥饿下，这已是无上的美味。
没有专业的厨具和调料，这样的食物已经是他如今能做到的极限了。
只不过，他身旁的海瑟音，却完全是另一番景象。
她学着苏墨的样子，轻轻咬了一口眼前的熊掌。
下一秒，少女的眼眸瞬间迸发出了明亮的光芒。
“小墨鱼……这个，很好吃！”
少女发自内心的称赞，带着一丝软糯的尾音，在苏墨耳边响起。
对于一个饮食只有鱼、果子和蜜酿的海妖来说，这种经过香料调味的熟肉，带来的味觉冲击是颠覆性的。
在第一次尝试着新奇的野味后，她彻底上瘾了。
“哼，这才哪到哪呢。”
虽然苏墨自己觉得挺一般的，但来自绝美少女的夸奖，谁听了不飘？
这至少证明了他那lv3，让昔涟都赞不绝口的厨艺没有白白锻炼。
他立刻挺起胸膛。
“等到了奥赫玛，我打造出我的专业工具，绝对给你狠狠地露一手，比这好吃十倍以上的美食。”
“嗯！”
少女往常平静无波的眼眸里，难得的闪烁出了名为期待的神采。
直到餐食结束，两人找了片干净的草地席地而坐。
苏墨刚想欣赏一下星空，目光就不自觉地被身侧少女那精致的侧脸吸引。
似乎是察觉到了他的目光，海瑟音转过头，没有回避，毫无保留的与他对视。
两人的眼中互相倒映出对方的身影。
就在这样的对视中，苏墨鬼使神差的提出了请求。
“刚才的演奏太过短暂，能再演奏一会儿吗？”
“好。”
没有丝毫犹豫。
少女站起身，手中再次浮现出她那奇异的剑琴，闭上双眼。
优美的琴声再次奏响。
但这一次，不仅仅是琴声。
伴随着旋律，在他的注视下，少女开始在草地上翩翩起舞。
她的舞姿轻盈而灵动，明明身在陆地，却像是踏着海上的浪花而行。
苏墨找不到任何词汇来形容。
优雅？完美？
这些词都太过苍白。
他只知道，这一刻，他的视野里只剩下少女与少女那随着琴声摆动的舞姿。
这可真是……
拐到宝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