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笄礼那天,傅沉舟带着青楼女子闯进来退婚。
他说:“雪衣虽出身风尘,却是我心尖月光,你连她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莫要再缠着我了,恶心。”
我爹娘怕我想不开,连夜把我送去了江南外祖家。
三年后我回京,他已娶了柳雪衣为正妻。
而我也秘密嫁了人,夫君是即将上京就职的新科状元。
家族为我举办接风宴上,傅沉舟和柳雪衣一前一后到,傅沉舟当众羞辱柳雪衣:“谁准你出来丢人现眼的?滚回去!”
他当众羞辱完自己的新妇,转头竟红着眼问我:“阿阮,我毁了,你可还愿当我的妻?”
及笄礼那天,傅沉舟带着他心爱的青楼女子柳雪衣,闯进我的生辰宴,当着我所有亲朋的面,说他找到了真爱,要退婚。
他说:“雪衣虽出身风尘,却是我心尖月光。阮清软,你连她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莫要再缠着我了,恶心。”
那“恶心”二字,像淬了毒的针,扎得我体无完肤。
我爹娘怕我想不开,连夜把我送去了江南外祖家。
一别三年。
如今,我回来了。
阮家为我举办的接风宴,很是热闹。
京城里数得上名号的世家几乎都来了。
我知道,他们是来看笑话的。
看三年前那个被永宁侯世子弃如敝履的阮家女,如今成了什么模样。
我端着得体的微笑,坐在母亲下首,应付着各色或好奇或探究的目光。
心绪平静无波。
直到门口传来一阵小小的骚动。
“永宁侯世子到——”
唱名声落,傅沉舟大步走了进来。
而他身后,亦步亦趋跟着的,正是穿着一身不合时宜艳丽桃红裙衫的柳雪衣。
她梳着繁复的妇人髻,满头珠翠,走起路来环佩叮当,脸上带着刻意端出的温婉笑容。
可那眼神里的局促和闪躲,藏都藏不住。
满堂的宾客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在我们三人之间逡巡。
我垂下眼,慢条斯理地用杯盖撇着茶沫。
傅沉舟径直走到主位前,对我父母草草行了个礼,目光便落在我身上。
复杂,深沉,带着一种我看不懂的……痛楚?
真是可笑。
“阮……阮小姐,别来无恙。”他声音有些干涩。
我抬眼,淡淡一笑:“傅世子,有礼。”
疏离而客气。
柳雪衣见状,立刻上前一步,试图做出主母的派头,声音娇滴滴的:“这位便是阮家妹妹吧?果然是好模样,难怪我们世子爷时常提起……”
她话还没说完,旁边几位夫人已经掩嘴窃笑起来。
一位与母亲交好的尚书夫人低声对同伴道:“瞧瞧那身打扮,红配绿,唱大戏呢?还有那头上的赤金头面,也不嫌沉,生怕别人不知道她如今是侯府少夫人了?”
“可不是么,好好的接风宴,偏带个上不得台面的东西来,晦气。”
那些低语像针一样,扎进柳雪衣的耳朵里。
她脸上的笑容僵住了,求助似的看向傅沉舟。
傅沉舟的脸色早已铁青。
他大概也没想到,他力排众议娶回来的“心尖月光”,在这些真正的世家贵妇眼里,是如此不堪。
柳雪衣似乎想挽回颜面,又强撑着开口,想与我套近乎:“妹妹在江南三年,想必见识了不少风物?哪像我们,整日困在这京城后宅,无趣得紧。不过妹妹放心,日后若闷了,大可来我们侯府寻我说说话,我们……”
她喋喋不休,试图展示她的热情和主母风范。
却不知,她口中那声“我们侯府”,以及那带着风尘气的熟稔,让在场不少恪守礼节的夫人们皱起了眉头。
傅沉舟的拳头骤然握紧。
额角青筋跳动。
他终于忍无可忍,猛地侧头,对着柳雪衣厉声喝道:
“闭嘴!谁准你出来丢人现眼的?滚回去!”
声音之大,震得整个花厅都安静了。
柳雪衣被他吼得浑身一颤,脸上血色尽褪,那双惯会装无辜的眼睛瞬间盈满了泪水,要落不落,楚楚可怜。
若是从前,傅沉舟早就心疼地搂在怀里哄了。
可此刻,他只觉得无比的难堪和厌烦。
他当众羞辱完自己求来的正妻,仿佛只是为了撇清什么。
然后,他转回头,目光直直地看向我。
那双曾经盛满桀骜与薄情的眼睛里,此刻竟布满了红血丝,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痛悔。
他往前走了一步,无视了所有人,只盯着我,声音嘶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阿阮……”
这一声称呼,让我父母脸色瞬间沉下。
他却恍若未觉,继续道:“我毁了……我知道。是我眼瞎,是我混蛋……我后悔了,真的后悔了。”
他喉结滚动,语气竟带上了一丝卑微的乞求。
“阿阮,我毁了,你可还愿当我的妻?”
“轰——”的一声,整个花厅彻底炸开了锅。
所有人都被傅沉舟这惊世骇俗、毫无廉耻的言行惊呆了。
当着被他羞辱至此的原未婚妻,当着刚被他呵斥的现任正妻,他竟然能说出让原配回来“当妻”的话?
他把阮家当什么?把我阮清软当什么?
柳雪衣难以置信地看着傅沉舟的背影,眼泪终于大颗滚落,身子摇摇欲坠。
我爹猛地站起身,脸色铁青,正要开口。
我却轻轻放下了手中的茶盏。
白玉杯底与红木桌面碰撞,发出清脆的一声“磕哒”。
声音不大,却奇异地让周遭的喧哗静了一瞬。
所有的目光再次聚焦到我身上。
我缓缓抬起眼,看向那个曾经让我痛不欲生,如今却只让我觉得无比可笑的男人。
脸上没有任何被冒犯的愤怒,也没有半分旧情复燃的感动。
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和一丝若有似无的……怜悯。
我拿起手边的团扇,轻轻扇了扇,仿佛要扇掉什么不洁的气味。
然后,我侧过头,对着身旁侍立的贴身丫鬟,用不大不小,却足以让前排所有人都能听清的声音,轻柔地说道:
“江南三年,养好了身子,却没想这京城的风,还是这般熏人。”
我顿了顿,目光似是不经意地扫过傅沉舟瞬间惨白的脸,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补充了后半句。
“去问问,哪来的野狗,不去看紧自家的肉骨头,反倒跑来这里乱吠。”
“真是……”
“扰人清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