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建军娘那番阴阳怪气的话,像一根刺,扎在杨家每个人心上。
虽然被母亲孙氏不软不硬地顶了回去,但屋里刚才那股因杨平安苏醒而带来的喜悦,到底还是淡了几分。
大姐杨春燕低着头,手里无意识地攥着抹布,指节泛白。
二姐杨夏荷柳眉倒竖,胸口起伏,显然气得不轻。
三姐秋月和四姐冬梅也抿着嘴,脸上带着愤懑。
杨平安将姐姐们的神色尽收眼底,心里那股火苗又蹿高了几分。
他前世孤身一人,何曾体会过这种家人被欺辱的感觉?如今,他有了要守护的人,就绝不能再像原主一家那样,只会默默承受。
“娘,大姐,二姐,别往心里去。”他开口,声音虽然还带着病后的虚弱,语气却透着一股不符合年龄的沉稳,“咱家往后,日子会越来越好的。
有些人,你越搭理她,她越来劲。”
孙氏有些惊讶地看了小儿子一眼,总觉得这孩子醒来后,眼神里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不像个十二岁的娃娃,倒像个……心里有主意的大人。
她叹了口气:“平安说得对,咱过好自己的日子比啥都强。”
话虽如此,家里的气氛还是有些沉闷。
杨平安不再多说,闭上眼睛,意识再次沉入胸口的平安扣空间。
那口灵泉依旧汩汩冒着,生机盎然。他心念一动,尝试着引导更多的灵泉之水,悄无声息地混入家里那个盛放饮用水的大水缸里。
做完这一切,他才觉得安心了些。
就在这时,院子里又响起了脚步声,这次更加不客气,几乎是踢踢踏踏地闯了进来。
“大河家的,在屋呢?哟,这都啥时辰了,灶膛还是冷的?看来家里是真揭不开锅了吧?”
帘子一掀,一个穿着藏蓝色棉袄、颧骨高耸、嘴唇薄削的中年妇女走了进来,手里还抓着一把瓜子,一边嗑一边把瓜子皮随手扔在刚扫干净的地上。
这正是杨平安的堂伯娘,李建军如今的丈母娘,王彩凤。
她身后还跟着一个年轻姑娘,穿着崭新的红格子上衣,脸上带着几分刻意抬高的优越感,正是刚嫁到李家的杨娇娇。
孙氏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但还是起身招呼:“他大娘来了,娇娇也来了,坐吧。”
王彩凤三角眼在屋里一扫,先是落在炕上的杨平安身上,
夸张地“哟”了一声:“平安真醒啦?还真是福大命大!你说你这孩子,掏个鸟蛋也能摔成这样,可是把你爹娘和这几个姐姐折腾得不轻啊!听说为了给你抓药,连房子都卖了?啧啧……”
这话简直是往人心窝子上戳。杨春燕猛地抬起头,眼圈瞬间就红了。
杨平安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甚至扯出一个虚弱的笑:“劳大娘挂心了。我年纪小不懂事,让爹娘姐姐受累了。
不过大娘放心,我既然醒了,以后肯定好好孝顺爹娘,帮衬姐姐,这日子,总有奔头。”
他这话说得不卑不亢,倒让王彩凤噎了一下。
她撇撇嘴,视线又转到杨春燕身上,语气带着一股子炫耀:“要说啊,这姑娘家的命,可真是不一样。我们家娇娇,自打嫁到建军家,那可是掉进福窝窝里了。
建军那孩子,实诚,能干,他爹又是支书,啥好事都想着我们娇娇。瞧这身衣裳,就是建军刚从公社给她扯的布,新样子呢!”
杨娇娇配合地挺了挺胸膛,脸上得意更甚。
王彩凤继续嘚啵:“不像有些人家,姑娘长得再好有啥用?没那个福分,到头来还不是……唉,我说春燕啊,你也别太挑,差不多就得了,咱农村人,能找个踏实过日子的就不错了,别总想着攀高枝儿……”
这话已经不仅仅是炫耀,几乎是赤裸裸的羞辱了。
杨春燕身子晃了晃,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强忍着没掉下来。
二姐杨夏荷气得浑身发抖,刚要开口反驳,却被杨平安用眼神制止了。
杨平安知道,跟这种人多费口舌毫无意义,只会让她更来劲。
他轻轻咳了一声,转向母亲孙氏,声音不大,却足够让屋里每个人都听见:“娘,我饿了。
家里还有粮食吗?熬点粥喝吧,我看爹好像也醒了,咳得没之前那么厉害了。”
他这话一出,王彩凤和杨娇娇都愣了一下,下意识地看向里屋。确实,杨大河的咳嗽声似乎真的稀疏了些,没那么撕心裂肺了。
孙氏也察觉到了,心里一阵惊喜,连忙应道:“有,有!娘这就去熬粥!”说着,就去舀米。
王彩凤狐疑地看了看杨平安,又看了看里屋,撇撇嘴:“哟,这醒了个人,连带着病人也见好了?还真是稀奇。”她显然不信,只觉得是巧合。
但当她看到孙氏从米缸里舀出的,不再是往日那种能照见人影子的稀碎米糠,而是实实在在、虽然粗糙却颗粒分明的高粱米时,眼睛不由得瞪大了些。
这杨家家徒四壁,为了给小子治病,底子都掏空了,哪来的这么实在的粮食?
她自然不知道,这是杨平安偷偷从空间的黑土地上收获的第一茬“实验品”——一小把催熟的高粱米,混进了家里的米缸。
虽然不多,但熬一顿稠一点的粥足够了。
孙氏看着手里沉甸甸的高粱米,心里也纳闷,但更多的是欣喜,手脚麻利地生火做饭。
没多久,一股不同于往日的粮食香气就在破旧的屋子里弥漫开来。
那粥熬得粘稠,米香浓郁,甚至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令人食欲大动的清甜气息——那是灵泉水的作用。
躺在里屋的杨大河,闻着这久违的、带着“生机”的饭香,喉咙里的瘙痒似乎又被压下去不少,竟哑着嗓子说了句:“……香。”
这一声“香”,声音虽弱,却清晰地传了出来。
王彩凤和杨娇娇脸上的得意和优越感,瞬间有点挂不住了。
她们是来炫耀、来看笑话的,怎么感觉这杨家的气氛,非但没有预想中的愁云惨淡,反而……透着点说不清的盼头?
尤其是那粥的香味,勾得她们自己都有点馋了。对比之下,她们刚才那些炫耀的话,显得格外空洞和可笑。
“哼,不过是回光返照,穷开心!”王彩凤悻悻地扔下这么一句,拉着杨娇娇,“走了走了,还得回去给建军做饭呢,他可吃不惯这粗粮拉嗓子的东西。”
母女俩几乎是落荒而逃,连地上的瓜子皮都忘了显摆。
看着她们狼狈的背影,二姐杨夏荷第一个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大姐杨春燕也擦了擦眼角,看着炕上脸色依旧苍白,眼神却异常明亮的弟弟,心中第一次生出了某种坚实的底气。
四姐冬梅吸着鼻子,眼巴巴地看着锅:“娘,粥好了吗?好香啊!”
孙氏看着小儿子,眼神复杂,有欣慰,有疑惑,但最终都化作了浓浓的慈爱:“好了,这就好!今天咱家喝顿踏实粥!”
杨平安笑了笑,没说话。他知道,这仅仅是开始。
灵泉的效果,空间的价值,将是他在这个艰难年代,为家人撑起一方晴空的最大依仗。
李建军家?杨娇娇家?不过是跳梁小丑罢了。
他的目标,是让四个姐姐都有最好的归宿,让父母安享晚年,让这个家,成为真正让人羡慕,而非被嘲弄的存在。
喝下第一口混合了灵泉的稠粥,一股暖流涌遍全身,杨平安清晰地感觉到,这具虚弱的身体,正在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恢复着力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