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金鼎”会所出来,苏浪没有回家。
她开着车,漫无目的地在深夜的街头游荡。
车窗外,城市的霓虹飞速倒退,像一场光怪陆离的梦。
会所里那荒诞的一幕,反复在脑海中回放。
司云清单膝跪地,仰着头,用全世界最宠溺的语气问那个女人:“宝宝,这样跪行不行?”
苏浪没有感觉到心痛。
一点都没有。
那颗心,早在五年前就死了。
那天,也是一个这样漆黑的夜晚。
父亲的公司被司家恶意做空,资金链断裂,一夜之间,负债累累。
父亲去求司云清的父亲,司宏远。
那是他几十年的老朋友。
可司宏远却连门都没让他进,只隔着门冷冷地说:“商场如战场,苏兄,别怪我。”
父亲一夜白头。
他一生骄傲,从未求过人。
最后,他选择从自己办公室的窗户,一跃而下。
用最惨烈的方式,结束了自己的一生。
而司家,则以最低的价格,顺理成章地吞并了苏家所有的产业,一跃成为行业巨头。
母亲受不了这个打击,精神崩溃,被送进了疗养院。
一夜之间,苏浪从天之骄女,变成了家破人亡的孤女。
就在她最绝望的时候,司云清找到了她。
他站在她面前,居高临下,神情冷漠。
他说:“嫁给我,我替你还清债务,并且保证你母亲在疗养院能得到最好的照顾。”
苏浪看着他,这个她从小就认识,却一直看不透的男人。
她问:“为什么?”
司云清看着她,眼神里有一丝她看不懂的复杂情绪,但很快就消失了。
“因为,我需要一个听话的妻子。”
苏浪笑了。
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她答应了。
从那天起,世界上再也没有了苏家大小姐苏浪。
只有一个为了复仇,戴着卑微面具,潜伏在敌人身边的,司太太。
车子停在江边。
苏浪关掉引擎,拿出手机,拨通了闺蜜林溪的电话。
电话几乎是秒接。
“浪浪!你怎么样了?我听说……”林溪的声音充满了焦急和愤怒。
“金鼎”会所发生的事,已经在小圈子里传疯了。
苏浪的“丑闻”,成了所有人茶余饭后的笑料。
“我没事。”苏浪的声音很平静。
“还没事?!那个贱人和渣男都把你欺负成什么样了!苏浪,你到底在想什么?离婚!马上离婚!这种男人你还留着过年吗?!”林溪在电话那头气得跳脚。
苏浪听着闺蜜的怒骂,心里划过一丝暖流。
这五年,也只有林溪,还一直站在她身边。
她吸了吸鼻子,声音带上了哭腔,完美地扮演着一个受尽委屈却依然深爱丈夫的小妻子。
“可是……溪溪,我爱他啊。”
“我放不下他……”
林溪在那头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口气:“你……你真是要气死我!他都那么对你了,你还爱他?你图他什么?图他给你气受吗?”
苏浪“呜呜”地哭了起来,声音充满了无助和悲伤。
“我不知道……我就是爱他……离开他我活不下去……”
她一边哭,一边冷静地在脑子里部署着下一步计划。
和林溪挂了电话,苏浪脸上的悲伤瞬间消失。
她驱车回了别墅。
第二天,司云清破天荒地没有去公司。
他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白月像只小猫一样腻在他怀里,两人正在看一部无聊的偶像剧。
苏浪换上一身素净的衣服,化了一个憔悴的妆,端着一碗刚炖好的燕窝,走了过去。
“云清。”她怯生生地开口。
司云清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是“嗯”了一声。
白月倒是从他怀里抬起头,看到苏浪,眼神里闪过一丝得意和挑衅。
苏浪像是没看到,她走到司云清面前,将手中的一个文件袋,和那碗燕窝一起,放在了他面前的茶几上。
“云清,昨天的事……是我不好,我不该惹白月小姐不开心。”
她低着头,声音卑微到了极点。
“这是我名下最后一点海外资产,是我妈妈留给我的。我想……把它转给你。”
司云清终于有了一点反应,他暂停了电视,抬眸看向苏浪。
那眼神,依旧是冰冷的,还带着一丝不耐烦。
苏浪将文件袋推了过去,声音带着讨好的意味。
“我什么都没有了,只有你了。只要你开心,我什么都愿意给你。”
“我只求你……别不要我。”
她的话,说得情真意切,感人肺腑。
连一旁的白月都听得有些发愣。
司云清拿起那份文件,那是一份海外资产的赠予协议。
他只是随意地翻了翻,脸上露出毫不掩饰的不屑和讥讽。
就这点东西,还不够他买一块表。
他随手就将那份协议扔到了一旁的白月怀里。
动作轻飘飘的,像是在扔一张废纸。
然后,他对着苏浪,说出了一句让她内心狂喜的话。
“我的所有文件,月月都可以替我签。”
他看着怀里的白月,眼神宠溺。
“她的话,就是我的话。”
这句话,像一道圣旨。
不仅是对苏浪说的,也是对这个家里所有佣人说的。
它昭示着白月在这个家里,拥有着至高无上的权力。
白月受宠若惊,随即脸上爆发出巨大的惊喜和得意。
她拿起那份协议,看也不看,只觉得这是司云清对她独一无二宠爱的证明。
她必须马上行使这个权力,来向苏浪这个正宫炫耀。
“笔呢?”她得意洋洋地问。
佣人立刻递上笔。
白月又皱了皱眉:“签什么字啊,多麻烦。”
她转向司云清,撒娇道:“云清,把你那个盖章的小印章给我玩玩嘛,我直接盖个章,多气派!”
她说的,是司云清那枚从不离身的私人印章。
那枚印章由顶级玉石雕刻而成,代表着司云清个人的最高信用,具有和亲笔签名同等的法律效力。
所有人都知道,那枚印章,比司云清的命还重要。
苏浪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她死死地盯着司云清。
只见司云清眉头都没皱一下,直接从口袋里掏出那枚通体温润的玉石印章,塞到了白月手里。
语气像是在给小孩子一个糖果。
“拿去玩。”
白月高兴地尖叫一声,接过印章,像得到了一个最心爱的玩具。
她打开印泥盒,蘸了蘸鲜红的印泥,然后看也不看协议上的内容,就那么“啪”的一声,得意洋洋地在签名处,盖下了那个鲜红的印章。
盖完章,她还举起协议,对着苏浪炫耀地晃了晃。
“看到了吗?苏浪。”
“云清的一切,以后都是我的。你,什么都不是。”
苏浪看着那份盖了红章的协议,看着白月那张蠢到极致的脸。
内心,早已掀起了狂喜的巨浪。
那份协议,根本不是什么简单的资产赠予。
里面藏着一条经过精心设计的“陷阱条款”。
一旦盖章生效,就意味着司云清无条件同意,以个人名义为一份数额巨大的海外不良资产做无限连带责任担保。
这个雷,足以在未来,将他整个商业帝国,炸得粉身碎骨。
而现在,这个雷,被他最心爱的女人,亲手引爆了。
苏浪的脸上,却适时地流露出心碎欲绝的表情。
她看着司云清,看着他对自己这点“资产”的不屑一顾,看着他将象征权力的印章随意交给别的女人。
她的身体晃了晃,仿佛承受不住这样的打击。
“云清……你……”
她转身,踉跄地跑了出去,背影充满了绝望和悲伤。
客厅里,司云清看着她逃跑的背影,眼神没有一丝波动,只有厌烦。
他搂过白月,继续看他的偶像剧。
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只是一场无关紧要的闹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