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公司的保姆车上，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车内的空气，仿佛都被抽干了，沉闷得让人喘不过气。
胖子王德发坐在副驾驶，头埋得低低的，大气都不敢出。司机更是目不斜视，恨不得自己当场失聪失明。
后排，苏江靠在窗边，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霓虹灯，一言不发。
而赵雅，则坐在他的对面，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
她那张一向精致干练的脸上，此刻写满了失望、愤怒，以及一种深深的疲惫。
这股压抑的沉默，在车子驶过一个路口时，被赵雅彻底打破了。
她胸口剧烈地起伏着，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然后，她积攒了整整一个小时的怒火，如同火山一般，轰然爆发！
“苏江！”
她几乎是在嘶吼，声音尖锐得有些变形。
“你知不知道！你他妈的到底毁了什么！”
“你毁了你自己！毁了我！毁了我们整个团队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一切！三年的心血！被你用三句话，全都烧得一干二净！”
胖子王德发被吓得一哆嗦，下意识地想开口劝解。
“雅姐，你别……”
“你闭嘴！”赵雅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然后将矛头再次对准了苏江，“我现在只想知道一件事，为什么？你给我一个理由！哪怕你告诉我，你被人下了降头，我都信！”
苏江缓缓地转过头，看着眼前这个几近失控的女人，心中那丝愧疚又加深了几分。
他无法解释那个该死的系统。
在赵雅看来，他今晚的行为，就是一场彻头彻尾的、毫无逻辑的自毁。
他沉默了片刻，最终只能选择一个最拙劣，也最接近他本心的借口。
“我累了。”
他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雅姐，我不想再干了。”
他本以为，这番话能让赵雅稍微理解一点点。
但他错了。
这句“不想干了”，如同往滚烫的油锅里泼了一瓢冷水，瞬间让赵雅彻底炸了！
“累了？不想干了？”
赵雅气得浑身发抖，指着苏江的鼻子，一字一句地说道：
“苏江！你以为娱乐圈是什么地方？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菜市场吗？”
“你现在是顶流！是天娱娱乐最大的摇钱树！你身上背着多少代言合同，多少影视合约，你自己心里没数吗？”
“你一句‘不想干了’，你知道等待你的是什么吗？”
她像是机关枪一样，将残酷的现实，一颗颗地射向苏江。
“首先，品牌方！你今晚闹出这么大的丑闻，形象一夜崩塌！你猜猜，从明天早上开始，我的手机会被多少品牌方的法务打爆？解约！索赔！每一家，都能让你赔到倾家荡产！”
“其次，公司！你觉得天娱会轻易放过你？他们会启动合同里最严苛的条款，让你赔付一笔你十辈子都还不清的天价违约金！然后呢？雪藏！把你彻底雪藏！让你在这个圈子里，永世不得翻身！”
“最后，全网封杀！你以为你只是得罪了一个安柔吗？你得罪的是她背后整个安氏集团，得罪的是星光大赏的主办方，得罪的是所有被你恶心到的路人！官方会怎么看你？各大平台会怎么对你？你会被彻底定义为‘劣迹艺人’！从今往后，不会再有任何一档节目，任何一部戏，敢用你！”
赵雅的声音，一声比一声高，一声比一声绝望。
“品牌解约、天价违-约金、公司雪藏、全网封杀！”
“苏江，你告诉我，这四座大山，哪一座，是你扛得起的？！”
车厢内，回荡着她因为激动而变得有些嘶哑的声音。
每一句话，每一个词，都像一把重锤，足以将任何一个身处名利场的顶流明星，砸得粉身碎骨。
说完这一切，赵雅像是被抽空了所有力气，颓然地靠在座椅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她死死地盯着苏江，她想从苏江的脸上，看到恐惧、看到后悔、看到哪怕一丝一毫的动摇。
只要他表现出一点点的悔意，她就还有信心，去为他周旋，去为他拼一把，哪怕希望渺茫。
然而，她失望了。
苏江的脸上，什么都没有。
没有恐惧，没有后悔，甚至连一丝波澜都没有。
他就那么平静地听着，平静得像是在听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干的故事。
甚至……
赵雅在他的眼底深处，捕捉到了一丝……她完全无法理解的情绪。
那是一种……如释重负的……解脱？
赵雅的心，彻底沉入了谷底。
她知道，苏江不是在开玩笑。
他是真的，不想干了。
他从一开始，就抱着自毁的目的，走上了那个舞台。
为什么？
赵雅想不通。
她感觉，自己从来没有真正认识过这个她一手捧红的年轻人。
就在车厢内的气氛压抑到即将爆炸时，赵雅的手机，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来电显示上，跳动着一个让她心惊肉跳的名字。
张伟。
天娱娱乐的副总裁，一个以心狠手辣、唯利是图而著称的笑面虎。
赵雅深吸一口气，颤抖着手指，按下了接听键。
她甚至按下了免提，她想让苏-江亲耳听听，他自己，到底闯下了多大的祸。
电话刚一接通，张伟那冰冷刺骨、不带一丝感情的声音，便清晰地传了过来。
“赵雅，你们到哪了？”
“张……张总，在路上了，马上到公司。”赵雅的声音有些干涩。
“很好。”张伟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令人不寒而栗的冷笑，“你现在通知苏江，让他准备好滚回来，我在顶楼的办公室等他。”
他顿了顿，用一种宣判死刑的语气，缓缓地补充道：
“另外，你顺便告诉他，我已经让法务部的同事们加班了。”
“他们现在，正在连夜计算，他到底需要赔付公司多少个亿的违-约金。”
电话，被干脆利落地挂断。
车厢内，一片死寂。
张伟的每一句话，都像是一把冰冷的铁锤，狠狠地砸在每个人的心上。
赵雅缓缓地放下手机，抬起头，用一种近乎绝望的目光，看着对面的苏江。
她的嘴唇动了动，最终，只问出了一句无比苍白的话。
“你……准备好倾家荡产了吗？”
苏江看着她，没有回答。
只是窗外的霓虹灯光，掠过他的脸庞，在他那平静的脸上，投下了一片晦暗不明的阴影。
胖子王德发看着苏江的侧脸，小声地问了一句。
“哥，你……你后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