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厂送来一批德国废弃机床,出价500块让我熬夜修好。
我只看了一眼,便直接说道:“低于500万,我不修。”
空气瞬间凝固。
所有人都觉得我疯了。
但我知道,这堆“废铁”背后的价值,远超他们想象。
这并不是简单的维修,这更像一场豪赌。
赌注是我的专业,和他们工厂的未来。
而我,从不做没把握的赌局。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廉价茶叶、劣质香烟和机油混合的古怪味道,熏得我太阳穴突突直跳。
我面前的茶杯里,浑浊的茶水上漂着几根梗子,像被遗弃的浮木。
这间所谓的“贵宾室”,不过是工厂办公楼里一间稍大些的杂物间,墙角堆着积灰的纸箱,墙皮也泛着黄。
坐在我对面的男人,挺着一个饱满的啤酒肚,油腻的脸上挂着一种施舍般的笑容。
他就是这家工厂的老板,陈总。
“李师傅,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
他用粗短的手指敲了敲桌面,力道不大,却透着一股不容置喙的傲慢。
“这堆德国佬的破烂,我们也找人看过了,就是一堆废铁。但是呢,最近厂里订单紧,新设备要等,所以想请你高抬贵手,熬个夜,把其中一台给弄响就行。”
他说着,从口袋里摸出五张皱巴巴的百元大钞,像丢垃圾一样推到我面前。
“喏,500块,辛苦费。活干好了,我再请你搓一顿。”
他身后的几个工厂管理层,都露出了心照不宣的轻笑。
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技术员,胸牌上写着“小张”,更是毫不掩饰地撇了撇嘴,小声对他身边的同事嘀咕。
“就这邋里邋遢的样子,也敢叫师傅?我看给他500都多了,这活儿找外面的维修工,300块都抢着干。”
声音不大,但在死寂的房间里,每个字都像一根针,清晰地扎进我的耳朵。
我没有动。
我的目光没有落在那几张钞票上。
我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们,像在看一场拙劣的滑稽剧。
我的沉默,让陈总脸上的笑容有些挂不住了。
他清了清嗓子,语气里带上了一丝不耐。
“怎么,李师傅,嫌少?”
他以为我在待价而沽。
我终于动了。
我慢慢抬起眼,目光越过他,投向窗外那堆静静躺在货场上的所谓“废铁”。
阳光下,那些斑驳的锈迹和厚重的油污,像一层伪装,掩盖着它们真正的身份。
但我只用一眼,就看穿了它们的灵魂。
那流畅而充满力量感的线条,那即使被锈蚀也依然保持着惊人公差的接缝,那铭牌上早已模糊不清、却依旧透着一股严谨气息的德文……
这一切,都在向我诉说着它们不凡的过往。
我收回目光,重新落在陈总那张油腻的脸上。
我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激起千层浪。
“低于500万,我不修。”
空气瞬间凝固了。
陈总脸上的不耐烦僵住了,变成一种滑稽的错愕。
他身后的那群人,脸上的嘲笑也凝固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茫然和震惊。
小张的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
死寂。
长达十几秒的死寂。
终于,陈总像是被人猛地踩了尾巴的猫,从椅子上弹了起来。
他涨红了脸,指着我的鼻子,唾沫星子横飞。
“你他妈疯了吧?”
他一把抓起桌上的玻璃杯,狠狠地砸在地上,发出一声刺耳的脆响。
“500块你嫌少,开口就是500万?你当我是开银行的,还是你真把自己当成神仙了?”
玻璃碎片溅得到处都是,有几片甚至弹到了我的裤脚上。
我依旧坐着,巍然不动,甚至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我内心深处,一股被压抑了许久的怒火,正在缓缓燃烧。
这不是因为他的谩骂,而是因为他对技术的蔑视,对专业最赤裸裸的侮辱。
在他眼里,我这样的人,和路边拧螺丝的计件工没什么两样,我的知识、我的经验、我耗费了半生心血才磨炼出的技艺,只值500块。
小张在一旁终于回过神来,用一种看神经病的眼神看着我,夸张地对同伴说:“这老头儿是想钱想疯了,还是喝假酒了?500万,他怎么不去抢?”
一片压抑的附和声响起,所有人都把我当成了一个异想天开的疯子,一个贪得无厌的骗子。
只有一个人例外。
站在人群边缘的王工,一个五十岁左右、头发花白的老工程师,此刻正眉头紧锁。
他没有附和众人的嘲笑,而是快步走到窗边,推开窗户,眯着眼,仔細地打量着货场上的那堆机床。
他的眼神里充满了困惑和猜测。
他似乎想说什么,但张了张嘴,最终还是化为一声叹息。
王工的迟疑,像一剂强心针,让我内心的怒火平息了些许,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居高临下的冷漠。
我冷笑一声,端起桌上那杯没动过的浑浊茶水,凑到嘴边,却没有喝,只是闻了闻那股廉价的茶香。
“五百块?”
我放下茶杯,声音不大,但穿透力极强,瞬间压过了所有的议论。
“陈总,你那点儿钱,连这台机床从德国运到这里的运费都不够,还想修好它?”
陈总被我噎得脸色发白,气得胸口剧烈起伏。
“你别给我胡扯!这堆破铜烂铁,要不是占地方,我早当废品卖了!我告诉你,我能找到人,5000块,不,3000块就给我翻新得跟新的一样!”
“翻新?”
我眼神里的轻蔑毫不掩饰。
“那是美容,不是维修。更不是,让它重生。”
我站起身,走到窗边,手指隔着玻璃,指向其中一台机床底座上一个被油污和锈迹覆盖的、毫不起眼的角落。
“这台机器,如果我没看错,身上带着‘西门子工业’的最高机密烙印。”
“它的生产编号,指向的是一个早已被德国官方永久封存的绝密项目。”
我的话,像一枚重磅炸弹,在房间里炸响。
所有人都面面相觑,陈总更是直接愣住了,他显然完全不知道我在说什么。
我能看到他眼神里的茫然和被我说中后隐藏不住的慌乱。
我转过身,重新坐下,语气平静却充满了不容抗拒的力量。
“500万,修的不是机器。”
“是历史,是科技,更是你们工厂的未来。”
我拿起我的帆布工具包,站起身,准备离开。
“决定权在你们。”
“但我可以向你们保证,如果你们今天放弃了它,不出三年,这堆你们眼里的‘废铁’,就会成为你们最强大的竞争对手手里,最锋利的一把刀。”
“到时候,别说500万,就算你出5个亿,也没人能救得了你们。”
说完,我不再看他们一眼,径直朝门口走去。
留下一屋子的人,呆若木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