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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自那日听说冷宫有个狗洞能钻出去,婉娘心里头就像长了丛疯草,“逃” 这个字日夜在脑子里打转,挠得她寝食难安。

逃出去,必须逃出去!

逃到一个天高地远,谁也找不到的地方。

江南是断断回不去了,那地方熟人多,容易露馅。

只能往偏北走,听说那儿人烟稀少,荒山野岭的,想来那暴君也犯不着费力气追一个他瞧不上的农妇吧?

她不敢声张,连贴身伺候的荔枝都没敢透露半个字。

这些日子,她总借着去御花园散步的由头,绕着宫里最偏僻的宫道慢慢摸索。

耳朵竖得老高,生怕惊动了巡逻的侍卫,眼睛也跟探照灯似的,记着每一处转弯、每一道宫门的位置。

就这么绕了三四天,总算把通往冷宫的路线摸得门儿清。

逃走的念头一旦扎根,就再也压不住了。

婉娘打定主意,金银细软什么的都不带,那些本就不是她的东西,带着反而累赘,还烫手。

最后就悄悄揣了几张银票几锭碎银子,够路上买两个馒头、避避雨就行,这已是她能心安理得拿走的极限。

第五日黄昏,天阴得像泼了墨,闷得人喘不过气。

婉娘寻了个由头,把荔枝和景阳宫的其他宫人都支去了广储司领份例。

“你们这几日也累了,领完份例就各自歇歇,权当我赏你们半日假期,” 她强装镇定,“我想一个人清静会儿。”

她心里打着算盘,自己逃走后,暴君就算震怒,也怪不到这些下人头上——毕竟他们都不在宫里,总不能平白无故迁怒。

荔枝虽觉得娘娘近来有些反常,总爱一个人发呆,可娘娘难得开恩给假期,她也没多想,欢天喜地领着人去了。

走的时候还回头叮嘱:“娘娘,那我们快去快回,早点回来陪您。”

看着宫人们的身影消失在宫道尽头,婉娘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她立刻转身回屋,抱起睡得正香的东哥儿,用一块不起眼的深色布巾把他紧紧裹住,又低头在他温热的小脸上蹭了蹭,深吸一口气,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踏出了景阳宫的后门。

沿着早已勘察好的偏僻路线,她快步朝着冷宫的方向赶。

刚走没几步,豆大的雨点就噼里啪啦砸了下来,砸在脸上生疼。

不过片刻功夫,雨水就顺着头发往下淌,浸透了她的宫装,冰凉的触感瞬间裹住了全身。

婉娘脚步顿了顿,犹豫了一瞬。

怀里的东哥儿被雨水淋得哼唧了两声,小身子不安地扭动着,小脸蛋冻得发白。

婉娘心都揪紧了,心疼得不行,可开弓没有回头箭,现在要是回去,就再也没机会了。

她咬了咬牙,把东哥儿护得更紧,用自己的身子挡住大部分雨水,低头就冲进了茫茫雨幕中。

没想到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雨,反倒帮了她一个大忙。

看守冷宫的那两个太监本就惫懒,这会儿怕是躲在哪个角落里避雨偷闲去了,连宫门都没关好,虚掩着一道缝。

婉娘也说不清,这老天到底是帮她,还是在考验她。

本来她还琢磨着怎么引开这两个太监,现在倒省了功夫。

冷宫里头荒草丛生,半人高的野草借着雨水疯长,那些破败的殿宇倾颓着,梁上还挂着残破的蛛网,在灰蒙蒙的雨色中显得格外阴森。

风一吹,呜呜咽咽的,像有人在哭。

婉娘的心脏狂跳不止,咚咚咚的声音盖过了雨声,她不敢四下张望,更不敢停留,凭着记忆深一脚浅一脚地穿过荒芜的庭院,直奔最深处那堵宫墙。

拨开半人高的杂草,一个被雨水冲刷得泥泞不堪的狗洞赫然出现在眼前。

洞口不大,刚好能容一个人蜷缩着爬过去。

婉娘顾不上脏,先小心翼翼地把东哥儿从洞口递出去,放在墙根下一块还算干燥的草地上,又低声哄了两句,然后自己咬紧牙关,双手撑着泥泞的地面,蜷缩起身子,费力地往洞口钻。

破旧的宫装被粗糙的砖石刮破了好几处,手心、胳膊肘都蹭满了泥巴,火辣辣地疼,可她此刻什么都顾不上了,眼里只有 “逃出去” 这一个念头。

好不容易爬出来,墙外是一片荒凉的郊野,一眼望不到边,连个人影都没有。

雨还在下,淅淅沥沥的,打湿了地面,踩上去一脚一个泥坑。

婉娘赶紧抱起东哥儿,深一脚浅一脚地在泥泞中艰难前行,她必须尽快找到一个避雨的地方,不然东哥儿这么小,非着凉不可。

她不敢走官道,只能专挑那些荒僻的小路走,深一脚浅一脚地走了快半个时辰,才在雨幕中看到一座废弃的破庙。

看着那座破庙,婉娘的脑子嗡的一声,一年前的画面突然不受控制地涌了上来 —— 也是这样一座破庙,也是这样一个阴雨天,她和那个男人……

虽然知道不是同一座庙,可那种熟悉的荒凉感,还是让她心头一颤,脸色白了几分。

庙宇残破得厉害,屋顶漏着雨,地上满是灰尘和枯枝,可好歹有个遮蔽。

婉娘寻了个相对干燥的角落,脱下自己湿透的外衫,把冷得有些发抖的东哥儿紧紧裹在怀里,用自己的体温一点点温暖他。

她低头看着东哥儿皱着的小眉头,心里急得不行,一个劲儿地祈祷雨快点停,祈祷东哥儿千万别生病。

就这么等了一个多时辰,雨势总算渐渐歇了。

婉娘不敢久留,哪怕浑身疲惫,眼皮重得都快抬不起来,还是强撑着抱起东哥儿,继续踏上这条未知的逃亡之路。

为了安全起见,她早就做了准备。

出发前,她用布使劲勒住胸口,把女子的身形藏住,又一路抓着泥巴往脸上、脖子上抹,直到把自己弄得灰头土脸,再也看不出原本的模样,才稍微松了口气。

她的目标很明确:远离京城,越远越好,去一个没人认识她、没人知道她过去的地方,带着东哥儿重新开始。

与此同时,养心殿内的烛火还亮着,映得殿内一片通明。

萧文昭坐在龙椅上,面前跪着一名风尘仆仆的暗卫。

“禀陛下,属下已经查清了。” 暗卫道,“贵妃娘娘的……前夫,打小体弱多病,婚后不足三年便病逝了。那李家的婆母嫌弃娘娘无所出,就把她赶出了李家。娘娘带着微薄的积蓄,独自一人前往江南,路上足足走了一个多月才到。而她途经的地方,恰好包括陛下当年遭遇埋伏、暂避的那座破庙所在之地。”

暗卫顿了顿,继续说道:“属下多方查证,找到了娘娘前夫同村的郎中,那郎中证实,李家郎君天生有疾,根本没有生育能力。所以,小少爷……绝非李家血脉。”

“属下还去了江南娘娘当年住的院子,询问了她的邻居花婶。花婶说,娘娘刚到江南安顿下来,就开了一家小铺子,本钱应该就是陛下当年丢失的那张银票。后来娘娘一次晕倒,查出已有一月有余的身孕,属下找到了当时郎中写的脉案,按时间推算,小少爷怕是……您的子嗣。”

“咔哒” 一声脆响,萧文昭握着茶杯的手骤然收紧,指节攥得泛白,杯沿都被他捏出了一道印痕,滚烫的茶水溅了出来,烫到了他的手,他却浑然不觉。

暗卫似乎察觉到了殿内压抑的气氛,声音又低了几分:“属下还查到,娘娘在李家的时候,因为没能生下孩子,备受婆母和族人的欺凌谩骂,日子过得颇为艰难。离开李家后,一路颠沛流离,吃了不少苦,直到入宫。”

暗卫心里清楚,欺骗陛下的下场不堪设想,可他还是忍不住多说了这几句,算是帮贵妃娘娘最后一把。

殿内瞬间陷入一片死寂,静得能听到烛火燃烧的 “噼啪” 声。

暗卫跪在地上,头埋得极低,连大气都不敢喘;一旁的喜宝也跟着跪了下来,心里又怕又喜——怕的是陛下这喜怒无常的性子,一旦震怒,谁也承受不住;喜的是陛下终于有后了,这可是天大的好事。

可他抬头偷偷瞥了一眼龙椅上的陛下,却发现陛下脸上根本没有半分喜悦,反而阴沉得吓人。

萧文昭的胸膛微微起伏着,一股复杂的情绪在他胸腔里翻涌冲撞,几乎要将他淹没。

是狂喜!

难以言喻的狂喜!

东哥儿是他的儿子,是他萧文昭唯一的血脉!

那晚在破庙中与他有过短暂交集的女子,竟然就是婉娘!

难怪他第一次见到她,就觉得她身上有种莫名的熟悉感,让他厌恶不起来,甚至一次次破例容忍她的 “不敬”。

以前他从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有孩子,更没想过有了孩子之后,自己会是这般心绪难平。

原来,他也会渴望做一个好父皇,也会想要把最好的一切都给那个小小的孩子。

可狂喜之后,滔天的怒火紧随而至,几乎要将他焚烧殆尽。

这个女人!

她到底是早就认出了他,还是根本就忘了当年的事?

竟然敢带着他的儿子,以一个寡妇的身份,堂而皇之地待在他的眼皮底下这么久!

还一次次在心里偷偷骂他暴君!

她到底在害怕什么?为何从不肯向他吐露半分真相?

他快速站起身,一种强烈的冲动在他心底滋生、蔓延,几乎淹没了他的理智 —— 他要立刻见到她,要当面问清楚所有事情,然后把她和孩子牢牢锁在自己身边,再也不让他们离开半步!

他要去景阳宫,现在就去!

就在这时,殿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荔枝带着哭腔的惊呼,一路从宫道尽头传来,越来越近:“陛下!陛下不好了!出事了!贵妃娘娘……娘娘和小少爷不见了!奴婢们把景阳宫翻了个底朝天,都没找到他们的人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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