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下一位！”
就在陈安准备检查下一位幸存者的时候，手下突然跑了过来。
“报告长官，检查站外来了一辆车，是一家三口，他们……他们指名道姓，说是您的亲戚，专门来投奔您的。”
亲戚？
陈安的脚步猛地一顿，眉头瞬间皱了起来。
这两个字对他而言，比“尸潮”还要遥远和刺耳。
自从父母在丧尸病毒爆发之前意外双双去世，他就成了一个标准的孤儿，所谓的亲戚，不过是血缘关系图上几个冷冰冰的标记，除了逢年过节时偶尔能收到几句客套的问候，剩下的便只有无尽的疏远与漠视。
而在这稀薄的亲情关系中，最让他记忆深刻的，莫过于他那位远房表叔——陈建国。
灾变之前，陈安靠着父母留下的一点抚恤金和自己的奖学金勉强读完大学，生活拮据。
他曾鼓起勇气，在最困难的时候去求助过这位生意做得还不错的表叔，得到的却是对方一家人鄙夷的眼神和一扇冰冷的大门。
那句“我们家也不宽裕，你一个大小伙子自己想办法”的推诿，至今仍像一根刺，深深地扎在他的记忆里。
而真正让他心寒的，是在丧尸病毒爆发的最初期。
那一天，他被几只疯狂的丧尸追得亡命奔逃，在绝望中，他拼尽全力甩开了怪物，浑身是血地逃到了表叔家那栋坚固的别墅门前。
他疯狂地拍打着大门，嘶哑地呼喊着，换来的却是表叔一家隔着可视门铃传来的、惊恐而冷漠的尖叫：“你别过来！你身上有没有被咬？离我们家远点！快滚！”
那一刻，门外是地狱，门内是冷漠。
他身后，丧尸的嘶吼声越来越近，他最终只能拖着绝望的身躯，再次冲入那片血色的混乱之中。
从那天起，陈安心里，便再也没有“亲戚”这两个字了。
“让他们进来吧。”陈安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平静得如同一潭深水。
他倒要看看，这对在他最绝望时见死不救的“亲人”，如今又上演的是哪一出戏码。
检查站的合金闸门缓缓升起，一辆保养得相当不错的黑色越野车小心翼翼地驶了进来。
车门打开，一个身材发福、油光满面的中年男人率先跳了下来，他穿着一身还算干净的夹克，脸上堆满了谄媚而夸张的笑容，正是陈建国。
紧接着，一个同样体态丰腴、珠光宝气的中年女人和一个十几岁、被养得白白胖胖的男孩也下了车。
“哎呀！大侄子！真的是你啊！可让表叔给找到了！”
陈建国一看到站在不远处的陈安，立刻像见到了失散多年的亲爹，张开双臂就冲了过来，那副亲热的模样，仿佛要将过去十几年的冷漠全部弥补回来。
陈安微微抬手，示意他站在原地别动。
“在通过检查之前，请勿接触这里的一切东西。”
身后八名武警齐齐上前一步，充满杀气的压迫顿时充满整片空间。
陈建国不由愣了一愣。
而他的妻子，那个陈安记忆中总是对他翻白眼的表婶，此刻也换上了一副慈祥和蔼的面孔，她拉着自己儿子的手，满眼热泪地说道：“小安啊，你看看你，都长这么高大，这么有出息了！当上大官了！你弟弟小军，这一路上可想死你了，天天念叨着他安哥呢！”
被叫做小军的男孩，嘴里塞着零食，含糊不清地附和了一声，眼睛却好奇地打量着周围那些荷枪实弹的士兵和冰冷的防御工事。
这一家人的表演，堪称完美。
他们热情洋溢，言辞恳切，仿佛过去的一切不快都从未发生过，仿佛他们真的是跋山涉水、历尽千辛万苦才找到自己唯一的亲人。
对于当初将陈安拒之门外、任其自生自灭的那件事，他们更是提都未提，忘得一干二净。
“专门来投奔我的？”陈安的嘴角微微上扬，眼神平静地扫过他们三人。
“是啊是啊！”陈建国连忙点头哈腰：“我们一听说这附近有个官方建立的检查站，负责人叫陈安，我就猜肯定是我大侄子！你从小就聪明能干，有出息！这末世里，也只有你这样的人才能干出一番大事业！我们一家老小，以后可就全靠你照顾了！”
他说得情真意切，仿佛自己真的为有这样一个侄子而感到无比骄傲。
“好啊。”陈安点了点头，“既然来了，就按规矩办事，先给你们做检查吧。”
陈安拿出仪器，先走到了那个表弟小军面前。
小军正吃着零食，嘴巴塞得满满的。
陈安一巴掌将他手里的零食扇掉：“把东西吐出来，我要检查嘴巴。”
年仅10岁的表弟被陈安一凶，顿时有些委屈，想发作，但看着陈安身后的武警们又缩了回去。
旁边的陈建国和老婆李芳的眼中闪过一丝怒色，但很快就被压下去了。
“小军，好好配合哥哥检查！”
“好。”
小军握着小拳头，懒洋洋的站好。
陈安心中冷笑，这个小孩平日里被表叔表婶惯的跟混世魔王一样，过年来自己家的时候，自己的玩具都被搞坏了不说，居然还偷偷拿走了几件自己收藏的心爱手办！
当自己去找表叔表婶说理时，他们只是来一句：‘小孩子懂什么？’、‘你个做哥哥的就不能让着表弟吗？’、‘几个破玩具能值多少钱？’。
所以陈安对这一家子都没什么好感。
但有一说一，这一家子也确实是这世界上跟他唯一沾点亲戚关系的人了。
陈安拿起透视仪之类的工具，对小军进行全方位检查。
结果一切正常。
这孩子被表叔表婶保护的很好。
“表婶，到你了。”
陈安又给表婶做了一遍检查，除了大腿内侧有几个草莓之外，其他完全正常。
表叔口味还挺重的。
“表叔，到你了。”
“好的，大侄子，随便检查，我告诉你，我这段时间就没跟丧尸接触过，健康的很！”
陈建国张开双臂，让陈安彻底检查。
【体温】：36.9℃
【心率】：98/分
眼白正常，皮肤正常，没有可疑的伤口。
呼吸也是正常呼吸。
一切都没毛病，完全符合进入幸存者营地的资格。
这个结果，让陈安有点失望。
他的目光在表叔一家人身上游走，试图再找点什么破绽出来。
本来就是抱着侥幸心理，不料这一看还真看出了点什么。
他发现在表叔的衣袖和裤脚处，有几处已经干涸的血迹。
这些血不是他的，因为表叔一家人的身上都没有伤口，甚至连旧伤都没有，那就说明这些血液要么就是丧尸的要么就是其他人的！
陈安抬起头，锐利的目光再次落在那辆黑色的越野车上。
他转身走到了越野车旁边，围着越野车绕了一圈，最后停留在后备箱的位置。
陈安看到，在后备箱门的缝隙处，有一道明显的、像是被手指用力抓挠过的划痕，而在划痕的末端，沾染着一小块已经变成暗红色的血迹。
虽然不明显，但只要细看就能发现。
陈安的表情变得意味深长。
而陈建国等人的表情也变得有些莫名的紧张，但他们始终还是相信，这个大侄子肯定会放他们进入安全区的！
“表叔，”陈安的声音依旧平静：“我好像记得，你家没有这辆车吧？”
“啊？”
陈建国一愣，随即立马道：“这是我后来买的，我没跟你说你当然不知道。”
“是吗？”
陈安瞄了一眼车内的物品，又道：“这里面的物资也蛮充足的嘛，你们一路过来应该挺轻松啊。”
“还好，还好。”陈建国搓着手，得意地说道，“主要还是我开车技术好，脑子也灵活，带着他们娘俩，总能化险为夷。”
“是吗？”陈安好像在聊家常一样：“那你们衣服上，还有车后备箱上的血，又是怎么回事？”
听到这话，陈建国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了。
他老婆和儿子的脸色也“唰”地一下变得惨白。
“血？什么血？”陈建国眼神闪烁，强装镇定地狡辩道：“哦，哦！你说那个啊！路上杀了几只丧尸，不小心溅到的，很正常，很正常嘛！”
“是吗？”陈安冷笑一声，他向前踏出一步，一股久经沙场的杀气瞬间笼罩了这一家三口，让他们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
“这些血迹的凝固程度和喷溅形态，不像是和丧尸搏斗时留下的。反而更像是一个受伤的人，在后备箱里挣扎时留下的。”
陈建国额头上开始冒出冷汗，他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说不出来？”陈安无能为力的摊开双手：“那我就只能按规矩办事了。你们身上有来历不明的血迹，并且与血迹来源有过密切接触，按照安全区的最高防疫条例，你们将被定义为‘疑似感染者’。”
“疑似感染者”这五个字，如同一道催命符，让陈建国一家三口瞬间魂飞魄散。
他们在这末世里挣扎求生，最清楚这五个字意味着什么。
“不！不是的！我们没有感染！”表婶尖叫起来，声音凄厉。
“那就说实话。”陈安的声音循循善诱：“再怎么说咱也是亲戚，只要你们实话实说，让我搞清楚血液来源，我肯定会网开一面的……”
巨大的恐惧终于压垮了他们脆弱的心理防线。
陈建国“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涕泗横流地哭喊道：“我说！我说！大侄子！你可千万要救救我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