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23：42：18】
十天了。
距离那个将静安市变成巨大猎场的线索公布，已经过去了整整十天。
表面上，风平浪静。
全球电子设备没有再被强制切换，没有新的线索公布。
人们最初的狂热和恐慌，似乎也随着日常生活的惯性，逐渐沉淀下来，变成了茶余饭后的谈资，以及网络上时隐时现的讨论帖。
但于生知道，这平静的水面下，必然涌动着看不见的暗流。
他照常上班，接诊，维持着“于医生”的专业形象。
强化后的智力让他能更游刃有余地处理复杂的病例，感知的提升则让他对周遭环境的任何一丝异样都保持着高度警觉。
这天中午，他在休息室泡咖啡，听到两个刚吃完午饭回来的行政同事在闲聊。
“哎，你们小区昨晚搞人口普查了没？我们那儿昨晚可闹腾了。”
一个戴着眼镜的男同事说道。
另一个女同事疑惑地问：“普查？不是去年才搞过吗？怎么又来了？”
“谁知道呢！阵仗可不小，穿着统一的马甲，拿着平板电脑，挨家挨户敲门。在家的人每个都要出示身份证核对，还要进门看一眼，说是确认实际居住人数，防止遗漏。”
男同事推了推眼镜，压低了些声音：“感觉……比上次严多了，问得也细，家里几口人，工作单位，有什么异常什么的。而且特别是那些，和周围没有任何交集的独居者，查的特别仔细。”
“是吗？我们小区还没通知，估计也快了吧。真是的，也不提前多说几天……”
人口普查？去年确实刚搞过大规模的啊。
这不是普查。
这是一次筛查！
一次针对静安市所有常住人口的、目的明确的信息搜集！
是为了从那近两千万人中，初步筛选出可疑目标！
动作这么快，这么高效……这绝对不是普通社区街道能有的组织和执行力。
除了是相关部门，不可能拥有这样效率。
独居者，查的特别仔细……
没道理啊？凭什么对独居者特殊照顾？
谁家没有单身汉啊？
估计……很快就要查到他住的这栋楼，还有他了。
他那个虚构的“女朋友”，不能再只是一个停留在口头和几件物品摆设上的影子了。
它必须变得更“真实”，至少，要能经得起这种上门核查的、短暂的目光审视。
光靠他自己暗示和那些静态物品，即使百分之一的风险对于他来说太高，。
他需要一个活生生的、能出现在他公寓里、并能在外人面前与他表现出亲密关系的演员。
他想起了以前在回家路上偶然看到的那家店。
不太起眼的门脸，霓虹灯招牌上暧昧地闪烁着“浪漫满屋”的字样，下面一行小字写着“私人陪伴，情感咨询，24小时服务”。
当时他只是瞥了一眼，并未在意，此刻这个记忆碎片却异常清晰地跳了出来。
就是那里了。
这种地方，提供的就是“临时伴侣”服务，保密性强，用钱就能解决问题。
下班时间一到，于生像往常一样离开诊所。
但他没有直接回家，而是绕了点路，走向记忆中的那个方向。
“浪漫满屋”的店门比他想象的还要朴素，推开玻璃门，里面灯光是暧昧的粉紫色，空气里弥漫着浓烈的香薰气味。
一个穿着西装马甲、看起来像销售员的男人坐在柜台后，正在玩手机。
于生走过去，直接开口，声音平静，听不出什么情绪：“你好，我想找一位……临时的生活伴侣。”
经理抬起头，打量了他一下。
于生今天穿着简单的衬衫和长裤，气质干净，不像常客。
好在还是有许多人并没有将这事放在心上，认为成神只不过是一个玩笑。
经理露出职业化的笑容：“先生您好，有什么具体要求吗？年龄，外形，性格方面？”
“年纪二十到三十之间，看起来……正常，不张扬。需要她在我住处住一段时间，大概几天到一周，具体看情况。主要是在必要时，比如我父母来的时候，对外扮演我的女朋友。”
于生言简意赅，同时从钱包里抽出几张百元钞票，轻轻放在柜台上。
“这是咨询费。”
经理眼睛微亮，态度更热情了些，迅速收起钱：“明白，明白。您稍等，我看看哪位姑娘现在有空，符合您的要求。”
他在平板电脑上划拉了几下，然后对于生说，“先生，阿琳刚好有空，您看合不合适？她比较……文静，懂分寸。”
于生点点头：“可以，我想先和她谈谈细节。”
“没问题，您这边请。”
经理引着于生走进里面一个用隔板分开的小卡座。
很快，一个穿着简单连衣裙、化着淡妆的年轻女人走了进来。
她看起来二十五六岁，长相不算漂亮，但给人一种安静、不惹事的感觉。
这正是于生需要的。
“你好，叫我阿琳就行。”她坐下，声音不大。
“于生。”
于生报上名字，然后开门见山。
“我的要求很简单。”
“你需要以我女朋友的身份搬到我公寓住几天。平时我们互不干扰。不要向任何人透露我的住址和这次交易。价钱，一天一千，先付三天。如果超过三天，按天续费。事情结束后，额外付你两千保密费。”
阿琳安静地听着，脸上没什么表情，直到于生说完，她才轻轻开口：“一天一千，住几天，额外还有保密费……只是假装女朋友？”
“对。不会有其他要求，也不会有什么危险。”于生强调，“你只需要在必要的时候，演一下戏。”
阿琳几乎没有犹豫，点了点头：“行，我接，简单。这个月接了好几次这个活，什么时候开始？”
“现在。”
于生站起身，“你收拾一下必要的生活用品，我带你去我住的地方。”
他补充道，“如果有人问起，就说我们交往两个月了，你最近因为……你原来的租房合同到期，暂时搬来和我一起住。”
“明白了，同居女友。”阿琳也站了起来，语气里听不出是认真还是调侃。
大概是应付家里长辈临时想出来让她扮演女朋友的。
看来这次的客户被催的紧了，这么急。
于生预付了三千块钱给阿琳。
他并不觉得这个女人会怀疑他就是那位成神之人，这种假扮对象见家长的活并不少见。
而且，成神之人在这个关头做一件引人注意的事？不是自己找罪受？
于生偏偏做了。
预判了大多数人的预判而已。
半小时后，于生带着只背着一个双肩包的阿琳，回到了自己的公寓。
打开门，阿琳自然地跟着他走进去，目光快速而专业地扫视了一下环境。
于生指了指玄关那双早已准备好的女式拖鞋：“穿那个就行。”
他又带她简单看了看客厅、厨房和卫生间，最后指着次卧说：“你住这间。我住主卧。公共区域随便用，保持整洁。”
阿琳放下背包，很自然地换上拖鞋，动作流畅，仿佛她真的在这里住过一段时间。
她走到客厅，拿起遥控器开了电视，找了个综艺节目放着，然后对于生说：“有需要我表演的时候，提前跟我说一下就行。平时你当我不存在。”
她的专业和直接，反而让于生稍微松了口气。
这样最好，纯粹的金钱交易，清晰明了。
第二天是周末。
于生特意在上午出门，去超市采购了一批明显是双人份的食材和零食，其中包括女性喜欢的酸奶和水果。
回来时，他手里提着大包小包，在楼下等了一会。
然后在楼道里恰好遇到了隔壁出来扔垃圾的大妈。
“于医生，买菜回来啊？买这么多？”大妈热情地打招呼，眼睛瞟向他手里的购物袋。
于生露出一个有些不好意思的笑容：“是啊，王阿姨。我女朋友过来了，得多准备点。”
“哟！交女朋友啦？好事啊！什么时候的事啊？”大妈立刻来了精神。
“两个月前吧。在家呢。”于生笑着应付，开门进了屋。
关上门，阿琳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听到动静转过头。
于生对她使了个眼色。
阿琳心领神会，站起身，走过来，很自然地接过于生手里的一部分袋子，声音不大但足够让门外可能还没走远的大妈听见：“买这么多呀，重不重？我来拿点。”
她的声音温和，带着点恰到好处的亲昵。
于生配合地说：“没事，不重。给你买了你爱喝的酸奶。”
门外，王阿姨的脚步声似乎停顿了一下，才慢慢远去。
于生关好门，和阿琳对视一眼，两人都没说话。
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在邻里间的小圈子里传开。
心理医生于生，那个看起来有点独来独往的年轻人，原来有个感情稳定、已经同居的女朋友了。
晚上，于生躺在主卧的床上，能听到次卧里阿琳轻微的手机视频声音。
这个原本只有他一个人呼吸声的公寓，此刻多了一份陌生的生气。
这种感觉很怪异，但为了活下去，这点不适根本不算什么。
对于阿琳来说，她不会有任何的危险。
他视线右上角的倒计时，在黑暗中泛着微光。
【88：02：15：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