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了。
就在他眼前，一个活生生的年轻女子，被用刀杀死了！
陈骁的大脑一片空白，巨大的恐惧像一只冰手扼住了他的喉咙，让他几乎无法呼吸。他下意识地想甩开腿，却发现腿脚软得迈不开步。
女人的手指仍然扣在他脚脖上，裸露的手臂上一只青色的蜘蛛纹身格外扎眼。
陈骁的牙齿开始打颤。他下意识蹲下身，用颤抖的手去掰女人的手指，刚碰到就被刺骨的凉惊得缩回手——那触感不像人的皮肤，倒像冻了整夜的冰块，顺着指尖往骨髓里钻。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他捂住嘴，强压下想吐的冲动，一根、两根……终于把那只手从脚脖上挪开，指尖却沾了满手的血，黏腻得难受。
就在这时——
“咣啷——！”
金属撞击的巨响从二楼砸下来时，陈骁还没从女人死亡的震惊里缓过神。
那声音像重锤砸在铁皮上，震得实验室的窗户都嗡嗡发颤，混着窗外的雨声，硬生生砸出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
还没等他反应，“噗、噗、噗”三声闷响接踵而至——是更短促、更贴耳的轻响，像有人用湿抹布捂住了鞭炮，沉闷得让人头皮发麻。
无声手枪？
这念头刚冒出来，后颈的汗毛瞬间竖了起来。
“啊——！”
凄厉的惨叫突然划破死寂，却像被掐住喉咙的鸡，刚出口就断了气。
紧接着是“扑通”一声闷响，重物砸在楼梯上的震动顺着水泥地传过来，陈骁甚至能清晰听到“骨碌碌”的滚动声——身体撞在台阶棱角上的闷响、衣服摩擦水泥的刺啦声，一声比一声心悸，最后“咚”地停在二楼转角，再没了动静。
死寂重新笼罩车间，只有雨声哗哗，和陈骁自己擂鼓般的心跳。
陈骁的心脏快跳出胸腔，他握着手机的手剧烈发抖，光柱不受控制地晃向楼梯口——
一个穿黑色夹克的男人脸朝下趴着，后脑勺的血洞还在往外渗血，黑红色的血混着地上的积水，蜿蜒成一条黏腻的小溪，顺着台阶往下淌。
一把装着消音器的手枪滚在一楼台阶下，枪管还泛着冷光。
陈骁的目光猛地顿在男人的后颈——那里赫然纹着一只暗紫色的蜘蛛，八足张开，毒牙微露。
和刚才死在他面前的女人手臂上的青色蜘蛛，如出一辙。
他们是同伙！
这念头如闪电劈进脑海。陈骁浑身汗毛倒竖。
这些人不是普通亡命徒，而是有组织、有标识的杀手！
而此刻，他们全死了。
楼上还有人，是杀死他们的另一伙人！
他的身体还在微微抽搐，显然刚死不到半分钟，刚才滚落的，就是他。
“啊——”
短促的惊叫不受控制地从陈骁喉咙里蹦出来，他猛地转身，拔腿就往大门冲。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跑！快离开这里！
“咣当——”
他的小腿狠狠撞上了一张桌子，桌翻人倒，保温袋脱手飞出。
“唰！”
一道刺眼的手电光柱如刀劈下，直直钉在他脸上。强光灼目，他本能地抬手遮挡，眯起的眼睛只看到一片白茫茫的光晕。
一支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他。“站住！不许动！”一个冷硬如铁的声音喝道，“你是什么人？”
陈骁的身体瞬间僵硬，血液仿佛都被冻住了。他顺从地举起双手，语无伦次地解释：“我……我是送外卖的……我接了单子……送货来这里。”
“外卖？”持枪者上下打量了他一番，随后抬头朝楼上喊道，“蜥蜴，蜘蛛已清除，区域安全！另外，送货的到了。姓林的倒是没有骗我们。”
“蝎子，你先看住他！我马上带他下来。”楼上有人应道。
不一会儿，沉闷的脚步声响起，从楼上走下两个人。其中一人身着笔挺西装，佩戴眼镜；另一人则穿着黑色冲锋衣，手中紧握一支装有消音器的手枪。
“送外卖的，你送的货呢？”蝎子紧盯着陈骁逼问道。
陈骁这才意识到一直拿在手上的保温袋不翼而飞了，心中顿时一慌，嗫嚅道：“刚刚我还拿着，许是摔跤的时候掉了。”
他急忙点亮手机，环顾四周。
“别动！”蝎子用枪口在他胸口猛地一顶，“我来找。你要是敢骗我们，立刻毙了你！”
他手持手电筒，开始仔细搜寻。
陈骁心中一凉。
他意识到，自己无意间陷入了一起只在电影中才会出现的凶杀大案，今晚恐怕走不出这栋废楼了。
可比死亡更让他恐惧的，是妹妹小雨——再过八小时，她的药就断了。
至少……让这笔订单完成。
只要系统确认送达，2800元就会立刻到账。那是小雨三天的命。
他鼓起勇气，目光直直看向那个戴金丝眼镜的西装男：“让我送货来这里……单子到底是谁下的？你是周凯先生？”
西装男一怔，随即苦笑，眼中竟浮起一丝悲悯：“周凯？他三天前被害死了。”
他声音压得很低，带着疲惫：“周凯是我同事，我是林舟。我是用周凯的手机和账号下的……唉，对不起，是我害了你，可我……刚不是通知你了吗？”
短信是他发的，可一切为时已晚。
看情形他也是受制于人，陈骁如坠冰窟。
“我……货应该算送达了吧？”陈骁声音发颤，手指颤抖着点开手机屏幕，只想按下“确认送达”，订单完成了，钱就到账了……
“不许碰手机！”蜥蜴眼神一厉，抢上一步，粗暴地夺过他的手机，扫了一眼屏幕，冷笑，“死到临头，还管什么订单？天真。”
随手一抛，手机砸在水泥地上，屏幕瞬间碎裂。
“找到了！”蝎子突然在屋角大喊。
他从找到的保温袋里抽出一本黑色硬壳笔记本，快速翻看了几页，随即兴奋地挥舞着：“真本！应该是真本！纸张、笔迹、墨迹、内容——全对得上！”
“你确定？”蜥蜴沉声问道。
蝎子快步走了过来，把笔记本递到林舟面前，声音阴冷：“林舟，看清楚！这是不是你们从紫云观青山道长遗物里找到的第四本？敢耍我们——”他踢了踢地上那对蛛网特工的尸体，“——这对男女，就是你的下场！”
林舟脸色惨白，额角冷汗直流。
他颤抖着接过笔记本，翻了几页，声音发虚：“是……是这本。青山道长和陆教授是至交，笔记藏在他道观的经匣底层。我们本打算以一百五十万美金卖给蛛网……没想到……消息走漏了。”
“蛛网？”蝎子嗤笑一声，一把夺回笔记本，“蛛网算什么！这世上就没有我们铁幕局做不到的事。”
林舟眼巴巴地看着他：“那……我的钱？”
“钱？”蜥蜴淡淡一笑，语气却如冰，“现在是你能不能活命的问题。还有三本下落不明。你若想活命，就帮我们找到它们。否则——”他瞥了眼地上的尸体，“你连收尸的人都没有。”
陈骁呆立原地，浑身发冷。
他大致搞明白了自己卷入了一场什么样的纷争中。
这里有两个他闻所未闻的秘密组织，一个叫蛛网，一个叫铁幕局。双方为了争夺陆教授留下的笔记本而大打出手，肆意杀人。
一本旧笔记价值一百五十万，好家伙！
笔记本看起来普普通通，没什么特别，里面究竟记载着什么宝贝？
可是，现在不是好奇的时候。
得逃！
他强压恐惧，脸上堆起职业性的微笑，声音尽量平稳：“既然货已送到，那我就先撤了。”
说着，他悄悄挪步，朝大门方向退去。
“站住！”蜥蜴伸手猛地扣住了他的肩膀，狠狠一甩。
陈骁踉跄后退，后背“砰”地直撞上墙壁，一阵剧痛，眼前发黑。
蜥蜴从林舟手里抢过笔记本，目光如刀刺来：“对不起，送外卖的，你知道得太多了！”
他朝蝎子使了个眼色，语气平淡得像在吩咐倒垃圾：“时间差不多了。处理掉，我们得立刻转移。”
处理掉？
“处理掉”三个字，像冰锥扎进陈骁的脊椎。
“不……我真的只是送外卖的！我什么都不知道！”他声音嘶哑，绝望地挣扎。
林舟眼神快速扫了一眼陈骁手腕上戴着的旧手表，嘴唇动了动，终于低声求情：“放……放过他吧。他真是无辜的。”
蝎子却已狞笑着逼近，蒲扇般的大手如铁箍般扼住陈骁的喉咙，猛地将他提离地面，狠狠按在柱子上！
窒息感瞬间涌来，陈骁的肺部像要炸开，他的双脚在空中乱蹬，双手徒劳地抓挠着蝎子铁钳般的手臂。
视线开始模糊，耳边只剩下血液奔流的轰鸣。
要死了……
就为了两千八百块……
小雨……哥对不起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