贡布将一匹白色的马牵到桑虞跟前。
“上去吧。”
这匹高大的白马瞥见桑虞靠近,竟倨傲地别过了头。
它从鼻腔里喷出一股粗重的不满的响鼻,颈部的肌肉随之紧绷。
那根油光水滑的尾巴带着风声,“啪”地甩在身侧,仿佛在驱赶一个不受欢迎的存在。
后蹄烦躁地原地踏动,将地上的草屑踢得飞起,每一个动作都写满了警告和不情愿。
【主人怎么回事?平日里那些卓玛想要摸一摸我他都不愿意。
现在居然让其他人骑我?这个人有什么特别的?
本“珍珠”可是草原上最自由,最烈的马,只有最野性的汉子才能驯服得了我。
我讨厌这个弱小的女人。】
桑虞听见白马的吐槽后,小声跟贡布告状。
“你的马好像不是很情愿?要不还是算了吧。”
白马掀开眼皮斜了桑虞一眼,傲慢的别过头。
【你知道就好。】
贡布伸手摸了摸白马的额头,“珍珠,友好一点,不要吓到她了。”
珍珠一改刚才对桑虞的态度,面对贡布乖巧的不得了。
四个蹄子在地上踏了两下,潇洒的甩了甩自己的鬃毛,一副准备好要出发了的样子。
桑虞被逗笑,这家伙还有两副面孔。
可接下来,她又犯了难。
贡布的马跟他的人一样,又壮又高,桑虞确切的体会到了什么叫“人高马大”。
但是她要怎么上去?
原主一米六多的身高,连脚蹬子都够不到。
贡布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他单手搂住桑虞的腰,然后抱着她翻身上马。
桑虞就这样被贡布抱着坐在了马背上。
动作行云流水,桑虞甚至有点儿没反应过来整个过程是怎么发生的。
自己就坐在了贡布的怀里,背部紧贴着他的胸膛。
贡布脱下自己的氆氇递给桑虞。
草原上风大,你穿的这个衣服扛不住风,穿我这个。
桑虞接过氆氇摸了一下,是非常厚实的羊毛呢料子,很适合高原的气候。
但一会儿马跑起来,冷的可不止她一个人。
“我坐在你前面,你把衣服反着穿,我躲在你衣服里,这样我们俩就都不冷了。”
贡布明白过来桑虞的意思后,将氆氇反着套在自己的胳膊上。
“这样?”
桑虞点点头,“对,我钻进去就可以了。”
她从氆氇底部钻了进去,只露出一颗脑袋在外面,整个人的后背和贡布火热的胸膛紧紧相贴,一路上的寒冷瞬间一扫而空。
“真暖和。”
贡布低头看见自己胸膛处钻出来一颗毛茸茸的小脑袋,觉得有些奇妙。
怀里的人又香又软,轻轻的贴着就仿佛要将他的胸膛灼烧。
贡布紧张的不敢动弹,连呼吸的幅度都放的轻缓。
明明冷风在耳边呼呼的吹,他的额头上还是渗出汗来。
“坐稳了,我们要出发了。”
珍珠在贡布“驾”了一声后,撒开蹄子在草原上奔跑。
桑虞还是第一次感受骑马驰骋的感觉。
以前她跟客户去马场骑过马,但也只敢坐在马上慢慢的溜达,完全比不上马儿在无边无际的草原放肆奔腾的快感。
她激动的忍不住大喊一声,“哇哦~”
贡布看她玩儿的开心,双腿夹了一下马腹,让“珍珠”提速,拿出百分之百的实力给桑虞助兴。
两人一马在草原上恣意奔驰,好不快活。
到了拉姆家之后,桑虞被贡布抱着下了马。
一路上贡布将她护在怀里,让本就不太会骑马的桑虞没受什么颠簸。
两人分别时,贡布坐在马上和她告别。
“我叫贡布,你要是有需要帮忙的,只管让尼玛来叫我。”
桑虞看着贡布,突然明白了“高头大马,少年郎”的含金量。
“我叫桑虞,谢谢你送我回来。”
桑虞走进拉姆家的帐篷后,贡布拉扯缰绳掉头离开。
他身上穿的是自己的氆氇,但怀里散不去的却是桑虞的味道。
少年还是头一次感受到心跳毫无章法的乱跳,隔着衣服好像要蹦出胸膛一样。
他手心攥着桑虞给他的“牛轧糖”。
打开牛皮纸的包装,里面是奶白色包裹着坚果的松软质地。
贡布没舍得一整块全吃了,用手掰了一小块含进嘴里,带着奶香的甜味儿在口腔中蔓延。
“真甜。”
和她人一样。
桑虞在门口叫了一声拉姆,没人应声。
她掀开帐篷的帘子走了进去。
“请问这里是拉姆家吗?”
屋子里光线很昏暗,正中央的桌子上点着一盏酥油灯。
三个男人围坐在桌子旁,用小刀割盘子里的牛肉吃。
他们面前摆着青稞酒和糌粑,这应该就是藏族人的晚餐。
桑虞突然闯入,三个男人警觉的注视着她。
“你找拉姆什么事?”
年长的男人开口询问。
其余两个直勾勾的毫不避讳的打量桑虞的年轻人应该是这家的小辈。
“我是拉姆的…内地的故交。”
在见到拉姆本人之前,桑虞不打算暴露自己的身份。
年长的男人一听桑虞是内地来的,面色十分不悦。
“拉姆在后面煮酥油茶,你自己去找她。”
桑虞不打算和这三个目光让人不适的藏族男人啰嗦,转身出门。
这时,一个四十岁出头的漂亮女人提着茶壶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个和桑虞差不多大的姑娘。
“你就是拉姆?”
拉姆侧头望去,是一个长相极美的普姆。
透过桑虞,她甚至看到了“故人之姿”。
“你是?”
拉姆很疑惑自己家里为什么会突然多了一个汉族的姑娘。
桑虞直截了当。
“我是你和桑怀远的女儿,桑虞。”
拉姆身后端着酥油的白玛像是突然被吓到,惊的一下把手里的盘子掉在了地上。
几乎死寂一般的帐篷里,发出“砰”的一声,金属撞击地面的声音。
大家长才让(拉姆第二任丈夫)出声呵斥。
“白玛,你怎么搞的?”
白玛慌张的蹲在地上捡东西,眼神闪躲,声音里带着些颤抖。
“阿爸,我…我手滑了。”
桑虞看了一眼白玛,这个女人很怪。
拉姆觉得不可置信。
“你是…我和桑怀远的布姆(藏族对女儿亲昵的称呼)?
别胡说了,我的布姆白玛养在我身边十八年,一刻都没有分开过。
怎么可能凭空又冒出来一个布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