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
2.
冷佳突然暴起，将桌上的离婚协议书狠狠摔在墙上。
似乎还是不解气，伸手撕了几页，再踩了几脚。
我神色淡淡，看着她闹，然后转身离开。
冷佳也转身离开，摔门走了。
我不管，第二天去上班的时候让小秘书又拟了一份离婚协议书。
“你叫什么？”
我从来对同事不太上心，之前一心觉得除了冷佳之外的人都无足轻重，现在突然觉得除了她之外的世界丰富多彩。
小秘书是C9毕业的高材生，我如今仔仔细细观察，发现还是个美女。
金融和法律双修，听说我要离婚了自告奋勇给我草拟协议书。
“我、我叫夏霖。”
我点点头，这算是我记住的第一个同事的名字，
“好，那我就叫你小夏吧。”
“你草拟完之后，帮我找一下S市的房源信息。”
这天下班，冷佳又在门口等着。
我将前几日一直忘记带的伞还给保安大爷，他乐呵呵地，
“沈总，你妻子等来很久了呦。”
我淡淡笑笑，
“不是妻子，是前妻。”
冷佳的脸青一阵白一阵，咬牙在我身后说：
“我还没签字呢！”
我不回头，走到她车旁开了后座。
她上车之后觉得不对劲，转头看我，
“怎么不坐副驾？”
我打开电脑，看着小夏整理的房源信息。
别说，这小孩儿真厉害啊，整的又快又好的。
“一个座位而已，哪儿不是坐。”
这也是冷佳之前经常说我的话。
这也是我听得太多了顺嘴说出来的话。
说罢，两个人都沉默了。
冷佳垂下头，
“你来坐前边吧，这是你的座位。”
我不想和她墨迹，但是她的眼睛里是我熟悉的执拗。
我有点恍惚，我已经很久没有对上过这个眼神了。
我知道我不答应她就不开车了，于是到了前排。
但是刚一坐下就觉得脚底下踩了个什么东西。
我弯腰捡起，
“呀？这是陆川落这的皮夹吗？”
冷佳愣了一下，又看了一眼我的表情，
“呃，可能，应该是陆川上次……忘了带走。”
我点点头，正常。
这种东西从兜里掉下去也没感觉。
“那你一会儿给他送过去吧，这还挺贵的。”
冷佳愣了一下，
“你和我一起去吗？”
我看都不看她，眼睛重新回到电脑上，
“我干嘛去，你自己去。”
一路无话，我到家了准备下车，但是冷佳一把拉住了我的胳膊，
“沈瑞，我和他什么都没有的，你要相信我……”
我拍掉她的手，两眼直视她，
“冷佳，你应该最清楚我的变化。”
“我并不关心你们干不干净，我一点也不在意。”
“我更心疼我的时间和我的青春，浪费在你的身上。”
冷佳的眼睛在我每说一句话后都在变红。
她的声音都在抖，
“你、你觉得你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我继续道，
“要不是在你身上花费那么多时间，我早就晋升了。”
转身关上车门，不给她机会说话。
自从这天开始，冷佳就时时刻刻粘着我。
除了上班时间，
一有空就订饭店和我吃饭。
我秉承着有便宜不占王八蛋的原则，来者不拒。
但我每日都要在车上和餐桌上放一份离婚协议书。
冷佳装瞎，我也不催。
我已经浪费了很久的时间，不差这么一点了。
倒是小夏总是隔段时间问问。
陈岚突然要请我吃饭。
我应邀了，穿了一身白色西装，看起来气场全开。
菜还没上完，确实又碰见了陆川。
他从隔壁包厢闯进来，
“天呐真的是岚姐和冷佳啊，我在隔壁听着声音熟悉呢……”
陈岚有点惊讶，但是很快看了一眼冷佳，就笑嘻嘻地回，
“那还真的巧啊。”
陆川就像是刚看见我，整个人吓了一跳，
“沈哥也在啊。”
然后不等我回答，就转过去对着冷佳，
“冷佳，我想和你们一起吃饭。”
冷佳看了我一眼，我吃着烤香菇点点头，
“来呗。”
甚至还挪了挪，腾出来我和冷佳中间的位置。
陈岚有点诧异地看着我，又看着冷佳。
冷佳表情臭臭的，我倒是吃的很香。
“冷佳，帮我夹个毛血旺呗。”
冷佳还没动，他就转头对我说：
“沈哥，你知道的吧冷佳最不喜欢和别人共用一双筷子，但是她总是和我出去吃饭所以不嫌弃我。”
我看着他得眼睛，有一阵恍惚。
冷佳是有这个毛病的。
所以我们谈恋爱并不能像那些情侣一样腻腻歪歪。
因为她真的很不习惯共用食具。
我们都订婚了之后，我在餐厅让她用自己的筷子喂我。
她被我烦的差点掀桌。
后来我选择不强迫她，毕竟都有自己的习惯，何必让她改。
现在发现，只是因为那个人是我罢了。
若是陆川，就不会有这种问题。
他与冷佳紧挨着，路过的还以为他们是一对儿。
我冷眼看着，冷佳有点慌乱地要解释。
但是被我打断，
“别解释，回家快签字。”
陆川和陈岚的眼睛在我们两个脸上乱飘。
我对陆川微微一笑，
“陆先生再等等，你马上就可以名正言顺了。”
第二天我去S市看房，小夏和我一起去。
我走得早，而且最近和冷佳都是分房睡，很是静悄悄。
所以在冷佳电话打来的时候，我下意识不想让她知道我在看房。
“你在哪？”
“什么事？”
但是她敏感地注意到我没有正向回答。
“我问你在哪儿？”
“在加班。”
冷佳那边又深吸了一口气：
“别骗我，我就在你公司楼下。”
我突然就沉默了。
小夏不知为何突然在身边咳嗽起来，
“沈总……我有点……”
正好中介来了，我随口说了句，
“来S市出差，没事别烦我。”
这都是之前冷佳最会敷衍我的话，听了四年，我已经是信口拈来。
小夏跟着我跑了一天，虽然并没有满意的房子，我还是在京市准备请她吃饭。
小夏感觉有点紧张，脸颊泛红，一双干净的眼睛总是瞟我。
我看过去时，又赶快移开，
我带她吃了海鲜，刚吃了几口她的脸颊就开始长一点红疹子。
我愣在原地，
“你不知道你海鲜过敏吗？”
小夏指腹挠了挠脸颊，有点微醺地看着我，
“沈总请我，我吃什么都好。”
然后就晕了过去。
我赶紧打120给她送去医院。
回家时冷佳在沙发上坐着，餐桌上是一些吃食。
冷佳直接问我，
“去出差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累了一天，回家被她这么一质问，只觉得烦躁。
“我多大了？去哪儿都跟你通知？”
好得很，又是冷佳经典语录。
她沉默了一瞬，默默说：
“我就是怕你有危险。”
之前她总是不回家，还担心我一个人危险？
尤其是那天窗外有人撬锁，声音明显，我给她打电话。
她那边嘈杂，声音不耐，
“给110打电话啊，给我打有什么用？！”
“你、你回来啊……”
“我回来有什么用？”
我还没说话，她那边传来了陆川的声音，
“冷佳，你去哪啦？”
然后我的电话被按断。
若是当初，她能回来一趟，就说明心里是有我的。
现在我只觉得好笑。
正巧陆川的电话来了，她当着我的面接了起来。
整个房子安静得落根针都能听见，那边的陆川的声音传来，
“冷佳，你能不能来一趟我家呀？我觉得我家厨房进老鼠了，我看见那东西就恶心！”
冷佳看着我，我摆手，
“去吧，进老鼠挺危险的。”
她的脸青一阵白一阵，最后还是上前一步抓着我的手。
我后退一步，眼睛不看他她。
冷佳匆匆留下一句，
“我十二点前一定回来。”
我又看了看房源，一抬头已经十二点半了。
心里没有什么波澜，这就是冷佳的承诺。
可笑又离谱，我信了这么多年。
掏出手机看了看陆川的社交媒体，果然更新了一条，
“无论遇到什么，你总会在我身边。”
配图冷佳对着厨房的背影图。
我看着图，不知不觉红了眼眶。
第二天，我是被手机震醒的，一条条的消息都是冷佳发的。
“昨天真的进了老鼠……”
“陆川好像被咬了一口，我送他去医院了……”
“耽误了一晚上，真的对不起，我应该昨天说的……”
我们的身份仿佛发生了对调，现在喋喋不休的是她，视而不见的是我。
我先去了医院看望小夏。
小姑娘又是红着脸看着我，怯怯地说了一声，
“沈总真是帅气。”
我笑了笑，已经很久没人这么夸过我了。
自从结婚后，都没有再注意过自己的形象了。
小夏能出院了，我带着她，却迎面遇上了扶着陆川的冷佳。
她一见我，扶着的手立刻扯开了。
陆川差点一个趔趄摔倒，我还上前扶了一把。
冷佳正准备说什么，却看见了我身边的小夏，立刻质问我，
“她是谁？”
我被她问的有点不爽，
“你管？”
冷佳挡在我们面前不走，我感觉她的眼尾都在泛红，
“你还是我的丈夫！”
我还没讲话，小夏已经走上前来，
“你还知道沈总是你丈夫？”
“那你还对别的男人又是喂饭又是看病又是抓老鼠的！”
“那你还对你丈夫冷暴力这么多年！”
“现在觉得他不爱你了你慌了？你破防了？你又觉得他背叛你了？”
“你哪儿来的脸？自己在外边浪这么久，还不允许沈总找个比你年轻比你美丽比你优秀的女人吗？”
她每说一句话气势都涨一节，冷佳红着眼退后，不敢置信地看着我们，转身就跑。
陆川意味深长地看我一眼，追了出去。
小夏一顿输出完了之后，不敢回头看我。
我轻笑一声，
“说的真好啊，伶牙俐齿的。”
小夏转过来又红了脸。
这天下班，冷佳的消息就来了，
“陈岚他们有聚会，你会和我一起去的吧？”
我差点以为自己做梦呢。
若是以前我收到这种邀请，一蹦三尺高都嫌跳少了。
之前我总想让她把我介绍给她的朋友们，但是她总是避而不谈，甚至将我看成陌路。
结婚后我也一直想去参加，但是她永远不让我去，
“女人的聚会都是聊八卦，你去了干嘛？”
我不服气，
“我知道的更多，有啥不能聊的？”
我几乎求着她带我去，但是她带我去之后也不介绍我，和陆川完全不一样。
我尴尬地在原地喝酒，直到结束。
我真的不明白，她爱陆川，为何还要和我结婚？
可如今的邀请，我也不想去了。
正想着怎么拒绝，夏霖就出现了。
“沈总，公司聚餐，去嘛？”
我被她可爱到了，含笑点头。
然后低头拒绝冷佳：
“公司聚餐，不去了。”
她的一个电话立刻打过来了：
“男的女的？”
“男女都有。”
“有上次的那个小姑娘吗？”
我愣了一下，才意识到她说的是夏霖。
轻笑了一下，
“有，而且人家没比你小几岁，别这么叫她。”
冷佳那边沉默了，我在收拾东西开了免提，也没有挂断，手里一直忙着。
良久她说：
“玩的开心，我去接你。”
“不用，你应该会很忙。”
陆川可不会错过这个机会。
之前他们聚餐我也会问有没有男同事，她不耐地说我都不认识，知道这么多干什么。
“我又不是你裤腰带上的人，你一天查多少次岗啊？”
“你是不是真的没事儿干？一天只知道围着我转？”
我甚听到她对身边叫她的女生说：
“这是骚扰电话。”
同事们都在庆贺我升职的事，大家玩的还算开心。
而且不知道怎么回事，本来我一个人去S市，现在夏霖和我一起去。
从包间出来去洗手间的时候，迎面遇到了冷佳。
“阿沈……”
我愣了半晌，这个名字她很久没有叫过了。
身后有同事跟出来，看到我们这般多嘴问了一句，
“沈总，这是谁啊？”
我淡淡一笑，
“邻居。”
冷佳神色暗了下去，神情有些委屈。
我又不太明白她的意思了，她既然爱着陆川，为何今日的行为又如此古怪？
突然想起，之前有次给冷佳公司送饭的时候，遇到了她和一群人聊天。
她就像是没看见我一样接着聊天。
后来还是陆川问了，她才说：
“这是沈瑞。”
有同事调侃：
“呀这么帅，是你的谁呀？”
她随口一答：
“邻居。”
这个场景很快就在我的脑子里过去了，回到包间又是开始玩闹。
等我们散场了他们还没有结束。
冷佳让我等她，但是我没有了耐心。
夏霖酒精也过敏，没有喝一口酒。
她说送我，我也就直接挂断了冷佳的电话，
“同事送我，你好好玩吧。”
“是那个——”
留给她的只有嘟嘟声了。
夏霖让我坐在副驾，我安安静静地坐着，看着外边的风景。
“沈总，那个离婚协议还没签吗？”
她不提我都要忘了。
“今天一定！”
冷佳一直在给我打电话，我直接静音。
冷佳急匆匆赶回来的时候，我坐在沙发上刚把协议书拿出来。
她原本还有些怒气的脸瞬间惨白。
我第一次从她的眼睛里看出了怯怯的感觉。
“阿沈……”
“我真的爱你，我离不开你，你别走好不好……”
“我真的错了……你让我改什么我都改！”
我睨着她不说话。
她突然伸手抱住我，紧的我有点呼吸不过来，
“阿沈我一直都爱你的，只是我最近才反应过来！”
“我会和陆川一刀两断！求求你了给我机会！”
我听到这儿就笑了。
一把甩开冷佳，力度之大我都没想到，
“冷佳，你看看，你一直知道我们之间的问题是什么。”
“真可笑，现在我对你失望至极，你要改邪归正了？”
“你可真恶心。”
她就像是被我的话刺激到了。
“不！阿沈我们两个是最配的！”
“你的那个秘书怎么可能和我一样？你真真切切爱的是我！”
她也不让我说话，一个箭步冲上来又是撕了协议书。
我看着她发疯，觉得可笑。
往日里如此疯狂的人是我，而如今两人变成了这样子。
“住手！”
她红着眼停下来看着我，期待着我说出什么挽留的话。
“你很清楚陆川只是导火索，我们本身才是最大的问题。”
“离了吧，你不适合当个妻子，我也不想再当丈夫。”
她的目光里多了一丝绝望。
“而且我马上要离开，也许就是一辈子不见，你不必这么难过。”
“你、你要去哪儿？”
我耸肩说了平调的事，她沉声问我时间，
“不回来了。”
她算着他们公司的业务，要和我一起去。
声音越来越小，眼巴巴地看着我指望着我松口。
我轻声道：
“冷佳，我真的爱过你，所以请你体面点。”
离婚之后，我就立刻去了S市。
我和夏霖租的房子是对门，冷佳天天鬼鬼祟祟跟着我，都被夏霖明着打断。
后来冷佳就大大方方地出现在我上班的必经之路上。
我不理她，不夸不骂，过几天她就没劲儿了。
冷佳就像是个小孩儿，别人的一点情绪反馈都是她的动力。
夏霖不胜其扰，甚至约她出门。
冷佳被打的脸上挂了彩，依旧坚持不懈。
这天她又跟着我回家，在楼下徘徊。
我饿的有些胃疼，赶紧自己煮了碗面。
她进门看到我胃疼的样子。
“我给你煮吧。都疼成这样了还自己煮面。”
“我以前这样的时候也都是自己做啊！”我不屑道。
冷佳突然眼睛就红了，
“都怪我……我应该多关心你的……”
“陆川什么小事儿都让我帮忙，你怎么什么也不说……”
我赶紧后退两步，
“保持距离，往后走两步。”
“而且，我是说了的，你根本不听我的。”
我视线穿过冷佳，她身后站着夏霖和陆川。
我推了她一把，
“滚去找他吧，别来烦我了。”
冷佳一看到是陆川立刻弹开，像只八爪鱼一样往我身上跳，夏霖立刻挡在我面前。
冷佳愣了一下，有点着急地看我，
“你和她在一起了？”
我还没回答她又吼，
“怎么可能？！你最爱的是我！你只能爱我的！”
我挽着夏霖的胳膊，有点无奈地看着撒泼的冷佳，
“冷佳，我有自己的生活了，你也要继续走啊。”
她却伸手扯我，眼神哀求，
“阿沈，你是不是还是在生气？我就知道你还是气陆川，我已经删了他的微信了，很久没有联系她了……”
我把她的手拂下去，看着她这一副执着又自诩深情的样子，有点想笑，
“我本来就不气陆先生，我气的一直是你。”
“是你给了他机会在我面前示威，是你给了他权力在我面前炫耀抢走了你。”
“我气你，恨你，这辈子都不想见到你。”
冷佳就像是被打击到了，松开胳膊，表情愣怔。
夏霖也有点紧张地看着她。
最后，她慢慢放开了手。
我感觉她的脸上有泪光，但不想多看一眼。
“冷佳你记住，最后是我沈瑞不要你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