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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菡初很快便拿到裴染染的资料。
她一目十行地看完,只觉兜头凉水浇下,心口宛如被钝刀撕扯,痛彻心扉。
原来早在裴染染十六岁知青下乡那年,裴少聿和她的关系便已经不正常!
裴家人发现后,怕毁了自家多年清誉,便瞒着藏着,给裴染染安排了一个知青身份,送她去了乡下。
可一年前,裴染染自称身体抱恙,再不结束知青下乡回城,恐怕会离世。
裴少聿为了她,跪在裴氏家主裴首长的面前,求他。
他受家法66鞭,整个后背被打得血肉模糊,甚至断掉了三根肋骨。
哪怕要他放弃现在的团长身份,从此与军区再无干系,前途尽毁。
他也要去接回裴染染。
最终,是裴首长妥协。
“染染接回来可以,但我还是那句话,你和她之间不可能。”
“只要你和其他的女同志结婚,我就同意让你接她回来。”
于是,阮菡初成了他的目标。
从头到尾,她只是他深爱另一个女人的遮羞布、垫脚石。
他对她的好,皆是建立在利用之上。
难怪他能忍受她的话痨、她的无理取闹。
而最可笑的是,阮菡初竟愚蠢地,无可救药地爱上了他。
阮菡初犹如置身冰窖,全身发抖。
所以在看见看守所门口那辆等候多时的军绿色吉普车时,她没有坐上去。
而是转身,加快步伐,急促地想要逃离这个令人窒息的真相。
裴少聿只认为阮菡初是在闹脾气。
毕竟他答应过要捞她,却失了诺,和阮菡初认识近两年,结婚半年,他从未失诺过。
于是裴少聿什么都没说,也步行跟着她。
等阮菡初发现他跟在自己身后时,她已经整整走了一个多小时。
高跟鞋将脚后跟磨起水泡,阮菡初疼得实在坚持不了,终于停下。
阮菡初脱下高跟鞋,随意就要在路边坐下时,裴少聿将自己的军绿色外套也脱下来,垫在她将要坐下的位置。
裴少聿叹了口气,略显用力的手背暴起青筋。
他松了松军装衬衫纽扣,十分无奈:“是染染。”
简单的三个字,就算是解释了今天他失约先捞裴染染的原因。
因为裴染染是妹妹。
或者说因为裴染染对他来说,更重要。
阮菡初没有坐下,而是光脚踩在冰冷的水泥地上,轻轻抿紧唇瓣:
“你先带着染染回去吧,不用管我。”
“我想自己静静。”
明明她的话少得,都不像她了。
裴少聿却视而不见,只是又叹了口气:“太晚,我担心你出事。”
阮菡初微微一顿,没理会他,继续往前。
裴少聿仍然跟着,直到吉普车突然加速又刹车。
车门打开,裴染染从后座跳下来,挽住裴少聿的胳膊:“哥,我陪你。”
裴少聿停下步伐:“别胡闹,回去。”
裴染染撇嘴:“都怪我给了你二选一的机会,才害得嫂子生气,是我的错,我陪你一起受罚。”
她说话像是埋怨,觉得阮菡初是在用这种方式惩罚裴少聿。
阮菡初觉得她很聪明,很会模糊重点,也会很挑衅。
她生气明明是因为裴少聿二选一没选她。
是因为在裴少聿心里,裴染染是比她更特别的存在。
阮菡初眼中不由闪过一抹讥诮之色,只当做没听到,继续往前。
裴染染还真就跟了起来。
可她跟了没多久,就嚷嚷着:“好痛啊,我脚后跟都红了。”
“哥,你们夫妻俩吵架,我受苦。”
“人家才坐了几个小时大巴从乡下回来,刚一下车就进警局,现在还要陪你们夫妻俩过家家,我真是好命苦啊。”
她可怜巴巴地眨着眼睛,整个人一大半力量都挂在裴少聿身上。
裴染染只穿着不足四厘米的皮鞋走了几分钟,脚背泛起一点并不明显的红色。
阮菡初却已经穿着六厘米的高跟皮鞋走了快两个小时,磨破的水泡往外渗着血。
可裴少聿没注意到阮菡初的血肉模糊。
他的目光凝聚在裴染染脚背那一抹微红上。
然后皱起眉头,声音猛沉:“别走了,上车。”
裴染染拒绝:“不要,我说了要跟你一起受罚!除非……你也别走了!哥,我心疼你。”
裴少聿沉默片刻,终于叹了口气。
他将裴染染打横抱起,跨步上了吉普车:“知道了,听你的。”
阮菡初的身后终于没人跟着,可吉普车的车门半开,继续缓慢行驶,跟在她身后。
影影绰绰间,阮菡初看到裴染染换上了裴少聿的皮鞋。
裴少聿声音低沉:“你这双鞋皮质不好,容易磨脚。”
裴染染的脚码很小,踩在那双意大利手工牛皮鞋里,显得有些滑稽。
可不知道为什么,一下子便狠狠将阮菡初膨胀的心脏踩得七零八碎、血肉模糊。
阮菡初停了一瞬,然后转身钻进一旁的羊肠小道。
吉普车终于没办法继续跟上。
这一次,因为担心裴染染走疼了脚,裴少聿也没再下车。
等阮菡初回军区,已是一个小时后。
屋里灯亮着,玄关柜上放着医药箱。
“回了?处理一下伤口。”裴少聿说这句话时,正在替裴染染处理脚背那一抹微红。
裴染染白皙的脚踩在他的大腿上,嚷着疼:“哥,要呼呼。”
裴少聿无奈地吹了吹她的脚背。
阮菡初突然就笑了。
昏黄的灯光下,阮菡初平静地换上拖鞋,一字一顿:
“裴少聿,你明天去跟组织打个离婚报告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