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钦听到“敖玉”二字,眉头顿时锁紧。
他一边轻拍女儿不住颤抖的背,一边沉声问道:
“敖玉?她为何突然对你下此重手?你一五一十道来,不得有半分隐瞒。”
对于敖晶之事,他自然知晓。
只不过,他需要吓吓自己这个有些调皮的女儿,给她一个教训,配合演出。
敖晶身上的封印看似严厉,实则留有余地。
那封印气息柔和,设有护持之术,若真遇性命之危,便会自行解除。
敖晶的哭声渐弱,眼神游移,声音也低了下去,带着明显的心虚:
“我……我也不是故意的……前几日去东海龙宫探望祖母时,偶然瞧见敖玉堂姐殿中悬着一面宝镜,镜周寒气缭绕、流光熠熠,实在好看得紧,我就想……就想拿近些瞧瞧……”
她越说声量越小,几乎嗫嚅:
“谁知那镜子突然寒光大盛,一股极冷之气朝我涌来,将我刺痛,护身法宝被激活,我的火灵体也激发了出来,吓得我将它摔落在地……镜面上顿时裂开一道细纹。”
她抬头偷瞥父王脸色,继续小声说道:
“然后敖玉堂姐进来指着我颤声说‘坏我大事’……接着她便不由分说封我修为,把我变为鲤鱼!父王,我真不是故意的!可她就为了一面破镜子,竟如此对我!”
她仰起泪痕交错的小脸,努力显得委屈可怜。
敖钦听到女儿的描述,心中无奈。
这丫头,怎么那么莽撞,什么好奇的东西都要瞧瞧,希望这次教训能改改性子,免得今后吃大亏。
他深吸一口气,语气沉重地打断她,厉声说道:
“你化形时间尚短,有些事情不清楚,那是敖玉性命交修的法宝——玄冰镜!她身负罕见的玄阴绝脉,全凭这玄冰镜缓解体内日益失控的极寒之气。此镜若损,她不仅修为难进,更有寒毒反噬、身死道消之危!你竟失手将它损毁?”
玄冰镜本是极品法宝,用料甚至能堪比灵器。
以敖晶的修为,即使动用全力,将其损毁都非常困难。
但这些年来不断的为敖玉汲取寒毒,加上敖玉的修为不断增加,寒毒也变得更加强盛,玄冰镜自身早已不堪重负。
即便没有晶儿这一出,玄冰镜也坚持不了多久!
敖晶被父亲史无前例的严厉吓得呆住,忘了哭泣,只喃喃道:
“玄…玄阴绝脉?我…我不知道竟这般严重……我只是好奇……”
“一句‘不知’就能揭过吗?”敖钦望着女儿犹带不服的脸,又是气恼又是无奈,他故作严肃的吓道:
“你可知自己闯下多大祸事?敖玉将你封印,已是顾念血脉亲情、手下留情!若换作他人,毁她道基、断她生路,岂是小小惩戒便能了结?”
敖晶这才真正意识到事态严重,嘴上却仍不肯服软,小声嘟囔:
“那…那她也太狠了,把我变成一尾鱼丢进河里,你是不知道,好多的大鱼想要吃我,若非我机灵,恐怕早就被吃了,害我游得精疲力竭,被凡人网去,差点就被煮了……”
敖钦气得抬手轻敲她额头:
“你真当敖玉如你这般不知轻重?你身上的封印设有护命咒诀,遇危自解。况且镜河乃我辖制之水域,你若真遇险,我岂会感知不到?”
他摇头叹息,“可你竟这般愚笨,真被凡人网罗而去,说你什么好!”
他心知敖玉此番作为,是想借机磨炼敖晶莽撞冲动的性子。
自己的女儿身具火灵体,脾气暴躁,此番经历本是让她吃些苦头、收敛心性。
奈何这丫头全然体会不到深意,只怕是白费了堂姐一番苦心。
敖晶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跳开,不服气地反驳:
“谁笨了!我才不笨!我聪明得很!”
敖钦冷哼一声,龙威微释,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这几日你便待在宫里静思己过,哪儿也不准去!待过些时日,敖玉气消了,你须亲自去东海,好好向她赔礼道歉!”
敖晶被父王训斥,小嘴撅得老高,泛着泪光的眼睛瞪得圆溜溜,赌气道:
“道歉便道歉!有什么了不起!”
说罢,一跺脚,转身飞快地跑向自己的寝宫,裙摆荡起一阵微风。
让她禁足?她才不!
龙宫沉闷无趣,早就待腻了。
岸上的人类虽然可恶……
但那个小大夫倒是个好人。
他身上透着股暖融融的气息,像正午晒透的日光,叫她莫名想靠近些。
还三言两语就把那个讨厌的纨绔子气得当场昏厥,真是痛快!
虽然……他手不太老实,抠了她肚子,还凑近闻……
想到这儿,敖晶扑在软缎锦被间,脸颊莫名发热,小声嘟囔:
“……倒也不全是坏人类。”
随后她把自己的小手拿到鼻前,使劲嗅了嗅也没闻出什么味道。
又伸出粉嫩的小舌头舔了舔,也并未尝出什么。
怎么那个人类就喜欢闻呢?
或许……去岸上瞧瞧?
她还没报恩呢!
敖钦转身步入明镜殿,巨大的水晶殿门无声合拢。
他踱至整块幽海水晶雕琢而成的龙座前,并未落座,而是抬指凌空划动。
一缕精纯龙元自指尖涌出,金光流转,在半空中汇聚成一面光华潋滟的玄光镜。
镜面如水波荡漾,映出的却不是敖晶的身形,而是一个青衫少年的背影。
少年步履轻快,身姿挺拔,周身似萦绕着一层澹泊却极为纯正的阳气,温润如玉,煦如朝阳。
方才他在女儿身上察觉到了一丝极淡的生人气息,想看看到底是谁。
“纯阳之气……竟精纯至此?”
敖钦指尖轻叩龙座扶手,目光深邃,
“莫非是传说中的‘纯阳之体’?”
只有传说中的纯阳体质,才能有如此纯正的阳气。
正当他还想进一步仔细确认的时候,却见镜中的周天行有些疑惑的四处张望,可却什么都没发现。
敖钦见此,散掉玄光镜,轻轻笑了笑:
“这小家伙还挺警觉的,不愧是纯阳之体!”
他目光转向东方,仿佛穿透重重宫墙,望见浩瀚东海,眉头不由再次蹙紧:
“玄冰镜破损……敖玉那丫头,此番怕是真的难熬了。”
他的视线又落回玄光镜中那道渐行渐远的青色背影,心中蓦地一动:
“玄阴绝脉……纯阳之体……阴阳相济……或许,敖玉那体质能解决了……”
他沉吟片刻,翻手取出一枚龙纹盘绕的青铜阵盘。
指尖龙元注入,阵盘泛起幽幽清光,一道模糊却威仪内蕴的虚影浮现其上。
虚影的声音透过光华传来,带着冷澈的质感:
“七弟,此时联系,是找到线索了吗?”
敖钦微微一笑,语气缓和却意味深长:
“三哥,晶儿一路安全,并未发现什么可疑之人,今日传讯,实是有一桩或许关乎玉丫头前程的机缘,想请教三哥——”
他略微一顿,缓缓道:
“不知三哥……要女婿不要?”
虚影闻言,明显一怔,周遭光华似乎都凝滞了刹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