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失控的马车碾碎在宫道上时,我才恍然大悟,这个世道是有天命之女的。
她不过是寄居我家的远房表妹,却能入贵族云集的国子监。
我的青梅竹马,和我的胞弟,都成了她的羽翼,与我反目。
她在宴会上出丑是我的错,她琴艺不精在比试中落败是我的错,她才学疏浅拿不到宫中举荐也是我的错。
及笄那天,本该为我庆贺的人,都跑去探望微恙的她,而我命丧黄泉。
魂魄离体时,我听见她说:
“云霁姐姐真是好命,连死都是在千金难求的宝马香车之下。不像我,活着却连一件像样的首饰都没有。”
我的死,让他们幡然醒悟“世事无常”,转而加倍怜惜她。
我气得魂魄震荡。
再睁眼,我回到了过去。
我的及笄之礼,办得格外冷清。
父亲镇守边关,母亲远赴江南打理庶务,只托人送来一枚价值连城的羊脂玉佩。
原本说好的盛大宴席,也因此从简。
顾玄策见我神色黯然,便主动在京中“水榭”里为我办了个小型生辰宴。
我素来与人为善。
京中不少名门贵女都来为我祝贺。
可宴会刚开始,小我一岁的弟弟沈星辰就气冲冲地闯了进来。
他怒目圆睁地瞪着我:
“沈云霁,你怎能夺走宫里画师的举荐名额?”
“凭你的才情和咱们将军府的地位,想做什么不行?”
“你已经拥有这么多了,为何偏要跟馨宁妹妹争抢?”
柳馨宁是我家的远房表妹。
去年,她举家遭难,被接到我们将军府暂住。
在浣衣房帮忙时,不知怎地就博得了我傻弟弟沈星辰的同情。
从那以后,他事事都护着柳馨宁,时常与我作对。
我静静地看着沈星辰:
“我能得此举荐,是因我画技出众,屡获太傅称赞。”
“宫中认为我名副其实,我为何要推辞?”
沈星辰的嘴唇抿成一条僵硬的直线:
“可是,入宫为画师是馨宁妹妹的梦想。她那么刻苦,你身为堂堂将军府嫡女,就不能体谅她一下吗?”
我差点被气笑了。
我的画作常年被挂在国子监供人品鉴。
柳馨宁画得最好的一幅,也不过是得了夫子一句“尚可”。
即便举荐的不是我,这个名额也绝不会落在她头上。
见我毫无愧疚之意,沈星辰冷下脸:
“我看你就是骄纵惯了,存心想断了馨宁妹妹的活路。”
“她为了攒钱买好些的笔墨纸砚,每日都省下自己的月钱。”
“当你在水榭亭台佩戴玉佩、品尝佳肴时,她只能啃着冷馒头、喝着白水。”
沈星辰是疯了吧!
柳馨宁技不如人,无法实现梦想,与我何干?
她家道中落,过不上锦衣玉食的日子,是我害的吗?
万事皆有因果。
柳馨宁的苦,凭什么要我来偿!
我无奈地转头看向顾玄策。
谁知,他刚看完一张侍女递来的字条,便拿起外袍大步向外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