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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我跟着周植的三年,是刀光剑影里趟出来的生死相依。

单枪匹马闯东南亚匪窝,九死一生把他从阎王爷手里拽回来。

人都敬我一声“江湖最后一位大嫂”,说我是能为男人挡枪子的狠角色。

我总以为,我掏心掏肺的赤诚,能换他半分真心。

直到那天,私人会所的包厢门没关严。

我亲眼看见他搂着个娇柔纯白的女大学生,指尖划过她光滑的脸颊,对身旁的兄弟嗤笑:

“别提江金凤那个女人,真恶心。”

“跛着脚走路的样子像个残废,脸上那道刀疤更是碍眼,多看一眼都嫌脏。”

“你们以为我为什么三年不碰她?她早就是个不干净的东西了!”

“当年在东南亚,要不是她爬上了谢凛的床,你以为我们能活着出来?”

字字如刀,剜得我心口鲜血淋漓。

一口腥甜涌上喉咙,我硬生生咽了回去。

我如今的跛脚和刀疤,是为了救他,硬生生扛了五刀三弹换来的。

我曾以为这些伤痕是爱的勋章,到头来,却成了他嫌弃我的把柄。

我转身回到空荡荡的别墅,翻出三年前那部藏在抽屉底的旧手机。

通讯录里只有一个号码,是谢凛当年临走前,亲手输进我手机里的。

指尖颤抖着按下通话键,电话接通的瞬间,我听见他熟悉的、带着痞气的笑声。

“江金凤?”

我深吸一口气,声音冷得像冰:“谢凛,你当年说的话,还算数吗?”‌‍⁡⁤

“什么话?”他故意逗我。

“你说,要娶我。”

电话那头的笑声陡然放大,带着几分得逞的张扬:“当然算数!”

“我这个江湖最后一个大佬,自然要配你这个最够格的大嫂!”

电话挂断的忙音还在耳边嗡嗡作响,像是我过去三年荒唐岁月的丧钟。

我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脚下流光溢彩的港城。

霓虹闪烁,车水马龙,这片我曾为之搏命、也因之残破的繁华,此刻看来冰冷又虚伪。

周植的声音还在脑子里盘旋,每一个字都带着倒钩,刮扯着血肉。

“恶心死了……”

“脏了……”

胃里一阵翻搅,我冲进洗手间,对着马桶干呕,却什么也吐不出来,只有灼烧般的酸楚涌上喉头。

抬起头,镜子里映出一张苍白憔悴的脸,那道从颧骨斜划到下颌的疤痕,在冰冷的灯光下愈发狰狞。

曾经,这张脸是港城的骄傲,是镁光灯追逐的焦点。

选美台上,我穿着旗袍,摇曳生姿,眼波流转间是未经世事的明媚与傲气。

周植那时还是个跟在老大身后、眉眼锋锐的年轻人,他在台下看着我,眼神炽热得像要把我点燃。

他说:“金凤,跟我,我会让你成为港城最风光的女人。”

我信了。

一头扎进这腥风血雨的江湖,为他周植。

替他挡过刀,替他挨过枪子,替他周旋在各路牛鬼蛇神之间。‌‍⁡⁤

左腿中弹,膝盖粉碎,医生说我这辈子最好别想再穿高跟鞋。

脸上这一刀,是谢凛手下第一打手留下的,差半寸就割断喉管。

在东南亚那片吃人不吐骨头的密林里,我背着奄奄一息的他,踩着泥泞和荆棘,身后是谢凛带着玩味笑意的追兵。

那时候,我以为这身伤疤是我爱他的证明,是我们可以并肩走到最后的底气。

原来,只是我一个人的笑话。

他用我的血肉,铺就了他如今的风光,却嫌我站在他身边,碍了他欣赏“娇柔纯白”的风景。

洗手台上的手机震动了一下,屏幕亮起,是周植发来的短信,语气是他一贯在外人面前表现出的、对我这个“糟糠”的“体贴”:

「凤,晚上有应酬,不回了。你腿不好,早点休息,别等我。」

看,多可笑。一边搂着新欢贬我入泥,一边还要维持这虚伪的体面。

他大概以为,我江金凤离了他,就活不下去,会永远守着这空荡荡的公寓,做他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女人”。

我盯着那条短信,指尖在冰冷的屏幕上划过,然后,直接删除了他的号码。

连同过去三年所有的聊天记录,一并清除。

干净利落。

回到卧室,我打开保险柜。

里面除了少量现金和几件不算顶值钱的首饰,还有一把小巧的勃朗宁手枪,以及一个牛皮纸袋。

我拿起那个牛皮纸袋,抽出里面厚厚一叠资料和照片。

有些,是周植这些年背着我,转移资产、私下交易的证据。

有些,是他和某些道上人物见不得光的勾当。

更多的,是他和不同女人厮混的照片,时间跨度,远不止这三年。

我从前不是不知道,只是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总觉得他身处这个位置,逢场作戏难免,只要他心里最重要的位置是我的,只要他记得我为他付出过什么。

现在想来,这自欺欺人,廉价得可怜。

我把这些证据重新收好,放进随身的包里。然后开始收拾行李,动作迅速而冷静。

属于周植买的东西,我一件没拿。

只带走了我自己带来的几件衣服,一些必需品,还有那把枪和那个牛皮纸袋。

最后,我摘下无名指上那枚硕大的钻石戒指。

这是去年我生日时,周植在众人面前单膝跪地给我戴上的,他说:“凤,跟着我,委屈你了。”

当时我感动得热泪盈眶。

现在,这戒指冰冷硌手,像个巨大的讽刺。

我把它随手丢在床头柜上,和那部老旧手机放在一起。

做完这一切,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我拖着行李箱,走到门口,最后一次回望这个承载了我无数痛苦与虚假欢愉的地方。

没有留恋,只有一种抽筋剥骨后的麻木和一种破土而出的决绝。

拉开门,清晨微凉的空气涌进来。

我一步步走下台阶,左腿传来的刺痛依旧清晰,但这一次,我没有放缓脚步。

疼痛提醒我活着,也提醒我,不能再这样活。

走到街角,一辆黑色的宾利悄无声息地滑到我面前停下。

车窗降下,露出一张轮廓冷硬、眼神锐利的脸。

是谢凛手下那个叫阿鬼的男人,三年前在东南亚见过。

“大嫂,凛哥让我们来接您。”他语气恭敬,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我拉开车门,坐进后座。车内弥漫着淡淡的雪茄味,和谢凛身上那股危险又强势的气息如出一辙。

车子平稳地汇入早高峰的车流。

阿鬼从后视镜看了我一眼,递过来一个全新的手机和一张黑卡:“凛哥吩咐的,您先用着。他在半岛酒店顶楼等您。”

我接过,没说话,只是看向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

港城还是那个港城,只是在我眼里,已经天翻地覆。

周植,你等着。

你加诸在我身上的恶心和脏污,我会一点一点,连本带利地还给你。

你以为你坐稳了江山,可以高枕无忧地嫌弃我这个帮你打下江山的“跛脚丑妇”?

很快,你就会知道,被你弃如敝履的江金凤,能让你失去一切。

车子停在半岛酒店门口,门童恭敬地拉开车门。

我下车,抬头望了望高耸入云的酒店大楼,阳光有些刺眼。

深吸一口气,我挺直脊背,忍着左腿的不适,尽量平稳地走向那扇旋转玻璃门。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碎玻璃上。

也像是,走向一个全新的,布满荆棘却也充满未知可能的战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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