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云龙与林峰达成口头协议后,屋内气氛热烈,酒碗碰撞声和笑声不绝于耳。
然而,几口地瓜烧下肚,李云龙那被酒精烘得有些发热的头脑中,一丝现实的冰凉骤然闪过,那就是钱!那四千五百块大洋,还有边区票,可不是小数目,得赶紧落实!万一这林老板反悔,或者夜长梦多,这到嘴边的肥肉可就飞了!
他脸上笑容不变,但动作却迅速起来。“林老板,你在这里安心歇着,吃好喝好!我出去安排点事,去去就回!”李云龙说着,拍了拍林峰的肩膀,不等林峰回应,便利落地翻身下炕,套上那双破旧的棉鞋,风风火火地掀开门帘就走了出去。
院子里寒风依旧,却吹不散李云龙心头的火热。他站在院子当中,双手叉腰,气沉丹田,扯开他那标志性的大嗓门就吼了起来:“张大彪!张大彪!你小子人呢?死哪儿去了?赶紧给老子滚出来!”
话音刚落,旁边一间用作参谋室和后勤处的厢房门帘“哗啦”一声被掀开,一个身材敦实、寸头方脸、眉宇间带着一股彪悍之气的大汉应声跑了出来。他一边跑一边系着棉军装的扣子,显然刚才正在忙碌。“团长!您找我?啥事这么急?”来人正是新一团一营营长张大彪,也是目前团里实际上的“大管家”。
李云龙也不答话,上前一步,一把抓住张大彪的胳膊,不由分说地将他拽进了旁边一间堆放杂物的空屋子里,还特意回头警惕地看了看院子,这才把门虚掩上。
张大彪被李云龙这一连串神秘兮兮的动作搞得莫名其妙,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团长,您这是唱哪出啊?神神秘秘的,有鬼子摸上来了?”
“嘘!小点声!”李云龙瞪了他一眼,压低声音,脸上却抑制不住兴奋的神色,凑到张大彪耳边问道:“大彪,别废话!赶紧告诉我,咱们团现在能动用的大洋,还有多少库存?边区票呢?还有多少?”
张大彪一听是问这个,先是愣了一下,随即脸上露出了为难的神色,挠了挠他那板寸头,说道:“哦,您说这个啊……旅部那边前两天刚批下来一批经费,有两万现大洋,另外还有一些新印的边区票。
旅长的意思是,让咱们团想办法用这些钱,特别是试试边区票的认可度,去采购一批粮食和过冬急需的棉花、被褥。
您看这天寒地冻的,好多战士还穿着单衣,脚都冻烂了……我这儿正为这事儿犯愁呢!”
他叹了口气,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现在鬼子封锁得紧,大小据点都看得严,有錢都不一定能找到门路买,就算找到了,运输也是个大问题,一不小心就得被鬼子截胡……”
目前,新一团的政委因为之前作战意见不合,刚被总部调走,之前的参谋长和一些后勤干部也或因工作需要,或因“配合不了”李云龙的风格而被调离。
一时间,团里政工和后勤岗位空缺,能干的张大彪便被李云龙当成了“万能砖”,哪里需要往哪里搬。他既要负责一营的军事指挥和训练,又要操心全团的吃喝拉撒、弹药补给,简直是一个人当两个人用,忙得脚不沾地,眼圈都熬黑了。
李云龙听完,不但没发愁,反而嘿嘿一笑,露出一口黄牙,用力一拍张大彪的肩膀:“嘿!真是瞌睡来了就有人送枕头!太好了!大彪,听我的,采购粮食棉花的事儿先放一放,缓一缓!这两万大洋和那些边区票,老子另有重用!有更大的买卖!”
张大彪一听,眼睛顿时瞪大了,连连摆手:“哎哟我的团长!这可不行啊!这钱是旅部专门拨下来买过冬物资的,是救命钱!咱们要是挪用了,到时候交不了差,战士们挨冻受饿不说,旅长那边非得扒了咱俩的皮不可!您可别冲动啊!”
“你懂个屁!目光短浅!”李云龙啐了一口,脸上却满是得意之色,他把声音压得更低,仿佛在分享一个天大的秘密,
“我告诉你,咱们团部今天可是来了个……嘿嘿,来了个‘财神爷’!不,准确说,是个地主家的傻儿子!人傻,钱多,装备便宜!你赶紧的,别磨蹭,把那些大洋和边区票都给老子准备好,我有天大的用处!”
“团……团长,您没喝多吧?”
张大彪一脸难以置信,伸手想去摸李云龙的额头,“啥地主家的傻儿子?还财神爷?这兵荒马乱的,哪来的这等好事?您可别是遇上骗子了吧?现在江湖上专门有人搞这种套路,骗吃骗喝骗钱!”
“放你娘的屁!老子清醒得很!”
李云龙一把打开他的手,急切地解释道,“那小子叫林峰,穿得人模狗样的,像个假洋鬼子。
但他手里有硬货!他答应卖给咱们一百支不用拉栓就能连续射击的‘半自动’步枪!二十挺轻机枪!还有十几门迫击炮,其中两门还是120毫米的重炮!你他娘的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这意味着咱们新一团立马就能鸟枪换炮,战斗力翻上几番!”
他唾沫横飞地继续说着,仿佛那些武器已经堆在了眼前:“最关键的是,价钱!便宜得跟他娘的白捡一样!刚开始他要五千大洋,老子略施小计,跟他哭穷,你猜怎么着?他立马就降到了四千五!
我看再磨一磨,四千大洋准能拿下!四千大洋啊大彪!在黑市上连一挺像样的重机枪都买不到!这下咱们可真是发大财了!这简直是天上掉馅饼,错过这村就没这店了!”
然而,李云龙描绘的美好蓝图非但没让张大彪兴奋起来,反而让他脸上的疑虑之色更重了。
他皱着眉头,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着李云龙:“团长!我的亲团长哎!您……您怕是真让人给忽悠瘸了吧?!”
他掰着手指头给李云龙算账,
“您说的这些装备,光是那十几门炮,甭管是啥型号,放在黑市上,没有二十万现大洋根本连想都别想!那一百支不用拉栓的快枪,更是闻所未闻,要真有,价格绝对低不了!
四千大洋?这点钱,撑死了也就够买一挺老旧的马克沁,还得是缺零件的那种!
团长,您冷静想想,这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儿?我看那小子八成是个高级骗子,不知道从哪儿打听到咱们缺装备,来下套的!”
“诶!你小子怎么一根筋呢!”
李云龙有些恼火,但心里也知道张大彪的顾虑有道理,可他实在不愿意放弃这巨大的诱惑,“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万一是真的呢?
万一这林峰就是个真心支援抗战的爱国商人,或者就是个不懂行情的败家子呢?咱们赌一把!
赌赢了,全团装备大换血。
赌输了,大不了老子带人去抢鬼子汉奸的物资补上这个窟窿,再去旅长那儿挨顿骂!废话少说,赶紧的,先把钱给我准备好!我这就带一个排的弟兄,跟着他去验货!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就知道了!”
张大彪见李云龙态度坚决,知道再劝也没用,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行吧,团长,您是团长,您说了算。我这就去给您准备。不过……旅长那边要是问起来……”
“放心,天塌下来有我李云龙顶着!”李云龙大手一挥,斩钉截铁地说道,“赶紧的,别愣着了!快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