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路远的耳根子慢慢红了。
听着男人粗重的呼吸声渐渐平稳,苏瑶才敢动弹。
她悄悄坐起身,借着窗外透进来的月光,看向自己的双手。
惨不忍睹。
十个指头肚上全是磨破的水泡,掌心一片血肉模糊,有的地方皮肉翻卷着,还渗着血丝。
白天精神高度紧张,又忙着跟人斗智斗勇,这会儿放松下来,那股钻心的疼才后知后觉地涌上来。
十指连心,疼得她直抽凉气。
娇气是真娇气,但这副身子也是真不耐操。
她心念一动,意识沉入空间。
那块灰扑扑的钟乳石尖端,挂着一滴晶莹剔透的液体,摇摇欲坠。
等了一整天才攒了这么一滴。
苏瑶用意念接住,小心翼翼地引出空间,滴在伤势最重的右手掌心。
“嘶——”
清凉!
像是三伏天喝了一口冰镇汽水,那股子凉意顺着掌心的纹路迅速蔓延开,火辣辣的刺痛感瞬间被镇压下去。
舒服得她差点哼出声。
借着月光,能清楚地看见掌心那些狰狞的红肿开始消退,翻卷的皮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合拢、结痂。
虽然没能立马痊愈连疤都不留,但那种折磨人的痛感已经消失了大半。
神器在手,天下我有!
苏瑶美滋滋地重新躺下。
有了这宝贝,以后不管是赶海还是干点别的什么,她都有了底气。
这一觉,苏瑶睡得格外沉。
……
第二天。
天刚蒙蒙亮,尖锐的起床号就响彻整个家属院。
路远条件反射地弹起来,三两下套上作训服就往外冲。临出门前,他回头看了一眼。
隔壁床上的人把自己裹成了个蚕蛹,连根头发丝都没露出来,显然是对这号声深恶痛绝。
路远嘴角扯了一下,轻手轻脚地带上门。
日上三竿,苏瑶才睡醒。
她伸了个懒腰,惊喜地发现手上的伤口已经结了一层薄薄的血痂,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心情大好。
她哼着歌起床洗漱。刚推开门,一盆散发着馊味的脏水就泼在了她脚边。
“哗啦——”
泥点子溅了她一裤腿,连新买的黑布鞋都没能幸免。
“哎哟,对不住啊,手滑了!”
隔壁院里,王嫂子挎着个空篮子站在篱笆墙边。嘴上说着道歉,脸上却挂着幸灾乐祸的笑,那双三角眼直勾勾地往苏瑶屋里瞟。
“听说路副团家昨儿个大采购了?”王嫂子嗓门大,恨不得全院都知道,“啧啧,几十斤精细粮,还有新锅新盆。这日子过得,地主老财也没这么造的吧?”
正是家属院最热闹的时候,洗衣服的、做饭的军嫂都在院子里忙活。
听见这一嗓子,大伙儿都围了过来。
“苏瑶啊,不是嫂子说你。”王嫂子见人多了,腰杆子更硬了,一副痛心疾首的长辈模样,“男人挣钱不容易,那是拿命换来的津贴,哪能这么祸祸?你看看咱们院里,谁家不是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就你金贵!”
周围人窃窃私语。
“是啊,这也太不会过日子了。”
“路副团摊上这么个媳妇,也是倒霉。”
在这个物资匮乏的年代,大手大脚确实招人恨。大伙儿看着苏瑶的眼神都带着点异样,有羡慕,更多的是嫉妒和不屑。
苏瑶没急着说话。
她低头看了眼鞋面上的泥点,又看了看王嫂子那张唾沫横飞的嘴脸。
突然笑了。
她不急不缓地从兜里掏出一块绣着兰花的手帕,弯腰,一点一点擦掉鞋上的污渍。
动作优雅,慢条斯理,跟周围粗粝的环境格格不入。
擦完,她站直身子,把脏了的手帕随手扔进旁边的垃圾桶。
“王嫂子教训得是,我这人确实不太会过日子。”
苏瑶语气轻柔,脸上甚至还带着三分笑意,“不像嫂子你,勤俭持家是出了名的。”
王嫂子一愣。
这小妖精转性了?居然不顶嘴?
还没等她得意完,就见苏瑶突然抬手捂住口鼻,眉头皱得死紧,一脸嫌弃地往后退了两步。
“不过嫂子,勤俭也得有个度吧?”
苏瑶提高了声音,清脆的嗓音传遍了半个家属院,“你家那两桶海货都臭了两天了,隔着墙都能闻见味儿,苍蝇都快把咱们院包围了。
嫂子要是实在舍不得扔,要不我出钱帮你买了?总好过让大家都跟着闻臭味,这要是熏坏了院里的孩子,刘营长面子上也不好看,你说是吧?”
此话一出,风向立转。
周围几个军嫂脸色变了,纷纷吸了吸鼻子。
“我说怎么这两天老有股死鱼味儿,原来是从老刘家飘出来的!”
“怪不得我家娃昨晚一直闹腾说臭,王嫂子,这就是你的不对了。”
“就是啊,臭鱼烂虾吃了要生病的,可不能为了省钱把人吃坏了!”
众人的矛头瞬间转向王嫂子。
勤俭节约是美德,但抠门到影响邻里生活,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王嫂子那张黑红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你……你胡说八道!”她急了,指着苏瑶的手直哆嗦,“谁家鱼臭了!那是……那是腌咸鱼的味道!你不懂就别瞎咧咧!”
“哦?腌咸鱼啊?”
苏瑶似笑非笑地往前走了一步,逼近篱笆墙,“那正好,我还真没见过长绿毛的咸鱼呢。嫂子拿出来让大伙儿开开眼?要是真没坏,我全买了,绝不让嫂子吃亏!”
她说着,作势就要往王嫂子院里走。
“你给我站住!”
王嫂子慌了,一把拦在院门口,色厉内荏,“我家东西凭啥给你看!你这就是诚心找茬!欺负我们家老刘老实是吧?”
她那两桶鱼确实舍不得扔,想晒干了混着吃。结果天太热,捂臭了。这要是被翻出来,她这张老脸往哪搁?
苏瑶停下脚步。
脸上的笑容瞬间收敛,目光清凌凌地盯着她:“嫂子既然不敢拿出来,以后就少操别人家的闲心。我花我男人的钱,天经地义。倒是嫂子你,让刘营长天天闻臭鱼味儿,也不怕他去炊事班开小灶?”
“你——!”
王嫂子气得浑身发抖,一口气憋在胸口上不来,差点背过气去。
苏瑶没再理她,转身回屋,“砰”地关上门。
世界清静了。
想看她的笑话?下辈子吧!
她哼着小曲儿,刚准备煮点早饭,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苏瑶在家吗?我是服务社的小李,有你的包裹!”
包裹?
苏瑶一愣。
原身在沪市的娘家早就断了联系,恨不得没生过这个女儿,谁会给她寄东西?
她疑惑地打开门。
邮递员小李脚边放着一个巨大的麻袋,看起来沉甸甸的。
“这包裹死沉,也不知道装了啥。寄件地址都磨花了,看不清。”小李擦了把汗,把签收单递给她,“你看看,是不是你家的?”
苏瑶低头看向那个麻袋。
袋口用粗麻绳扎得死紧,隐约透出一股子……陈年樟脑丸的味道。
这味道她熟。
是原身记忆里,沪市那个家里特有的味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