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跃婷恨不得钻进餐桌底下。
她紧低着头,视线余光扫着正对面黑衣白衫的许嘉遇,怎么也想不明白——
怎么躲来躲去,把许嘉遇躲到她对面去了?
从许嘉遇落座餐桌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蒋跃婷今日的这顿饭局不会平静。
至少她的内心无法平静。
喉咙好似被水泥堵死,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范锦葵说得不错,当年蒋跃婷是实实在在地把许嘉遇的自尊揉碎了丢在地上踩。
也许对于许嘉遇这种心高气傲的天之骄子来说,她那些年的所作所为加起来,称之为“玩弄”也不为过。
她实在没脸再见许嘉遇了,尤其在她清清楚楚知道许嘉遇如今过得很不错的情况下。
场面一时有些冷。
好在有个完全看不懂气氛的莫一航。
莫一航哈哈大笑:“小洪,你来得好巧啊,刚刚小早和葵花还在谈论你。”
宋洪正感觉有道冷若冰霜的视线已于他身上剜过好几道,正不自在得很,闻言就坡下驴地挑开话题:
“是吗?又聊我什么呢?不会是坏话吧?”
“咋会呢。”莫一航双唇开合。
那一瞬间,蒋跃婷死盯着莫一航的口型,心中警铃蓦地作响——
她倒吸一口气,还未来得及出声打断,莫一航已经将下文道出:
“在聊你和小早当年的那段情呢!”
滋啦——
木质座椅摩擦过瓷砖地面,声音尖锐。
桌上众人齐齐将目光聚在蒋跃婷身上。
蒋跃婷撑着桌子,站起身,视线紧紧凝固在艳红的桌布之上。
做出的行为没过脑,说出的话也一样:
“没有。”
莫一航迷茫:“什么没有?”
蒋跃婷回过神,感到范锦葵隐在桌下轻轻拉了下她的裙子。
是个带有提示意味的动作。
是的。
她的反应过激了。
在场一共六人,不知有几双眼睛在看着她。
那种灼烧似的难捱感再次出现,蒋跃婷只得硬着头皮回答莫一航的问题:
“没有聊起来。”话音渐渐通顺,她变得理直气壮,同莫一航相视,“明明只是顺口带过了一下!”
就为这?
莫一航如坠云中,痴痴地:“哦……”
宋洪在一旁佯装受伤:“怎么反驳得这么激烈?生怕谁误会似的。”
“没有啊。”蒋跃婷小声,“我只是想陈述事实嘛。”
说话间,她慢吞吞抬头,视线掠过对面的许嘉遇。
他正侧头瞧着远处的大爷大妈,根本没在看她。
说不定刚才这出对话,一个字都没能传进他耳朵里。
蒋跃婷垂着眼,欠缺力气地将身后的椅子拉回,坐下。
没过两秒,又改为起身,东瞧一眼,西看一眼,反正就是不往许嘉遇的方向看:
“我去趟卫生间。”
她再次逃跑。
这一刻,她对余华所写的一句话深以为然:
「我突然发现了逃跑的意义,它使惩罚变得遥远,同时又延伸了快乐。」
曾经的她因“逃跑”体会到了延伸的快乐。
如今的她因“逃跑”远离了惩罚。
–
蒋跃婷一走,饭桌上的僵滞减轻不少。
但宋洪却被看得极不自在。
他回眼瞧着对面那位黑衣帅哥,僵硬地撑起一个笑。
——这男的刚刚还盯着大妈装高冷,怎么这会儿改为盯着他了?
那眼神很冷。
带着一丝倨傲、不虞,以及许多其他的情绪。
浩如洪流的回忆一瞬翻涌,宋洪蓦然觉得这个眼神过于熟悉,这张脸也不算很陌生。
“你,”宋洪迟疑着问许嘉遇,“我们是不是认识?有点眼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