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杨村驻地，天已经大亮。
独立团的院子里，堆满了从平安县城顺回来的“年货”。掷弹筒摆了一排，成箱的手雷，还有那几麻袋绝密文件。
政委李文英看着这些东西，嘴乐得合不上，可一转身看到那一百多号刚救回来的“杂牌军”，眉头又皱了起来。
特别是那个戴断腿眼镜的中年人。
这人叫刘干事，是地下党的一名老交通员。这一路上，他看陈阴的眼神都很复杂。
既有感激，更多的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膈应。
“陈团长。”刘干事终于忍不住了，他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我代表被捕同志感谢你的营救。但是……”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
“你们在县城用的那种……武器，是不是太……”
“太下作？”陈阴替他说了出来。
刘干事脸一红，没吭声，算是默认了。那股子令人作呕的恶臭，他到现在还能从衣服上闻到。
“刘干事。”陈阴随手拿起一个缴获的日军罐头，扔给他，“鬼子在咱们井里投毒的时候，讲究过上流下流吗？”
刘干事接住罐头，愣住。
“他们用刺刀挑孕妇肚子的时候，讲究过文明吗？”
陈阴的声音不大，却像钉子一样扎人。
“对付畜生，我就得比畜生还畜生。只要能少死几个自己的弟兄，别说扔大粪，就是让我去啃鬼子的喉咙，我也干。”
刘干事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出来。他看着眼前这个年轻得过分的团长，突然觉得，那些条条框框的大道理，在这个人面前，苍白得像张纸。
送走了刘干事和大部分被救人员，陈阴立刻着手组建他的“心头肉”。
他从全团挑了三十个最机灵、下手最狠的兵。
二营长沈全当了队长。
这支小队，没名字，陈阴私底下管他们叫——“黑手队”。
训练场不在操场，在后山的密林里。
陈阴没教他们正步走，也没教他们喊口号。
他教的东西，全是“阴招”。
“看好了。”陈阴手里拿着一把自制的短匕首，对着面前的草人比划，“常规拼刺刀，讲究气势。咱们不讲那个。”
“咱们讲究的是，怎么用最省力的方法，让人立刻丧失战斗力。”
他手中的匕首如毒蛇吐信，瞬间在草人的咽喉、腋下、大腿内侧扎了三个窟窿。
“这三个地方，动脉最粗，神经最密。扎中了，神仙也难救。”
战士们看得眼都不眨。
“还有。”陈阴从兜里掏出一小包白色粉末，“石灰粉，都知道怎么用。但如果里面掺点铁砂呢？”
沈全打了个哆嗦。这也太损了，迷了眼不说，还得瞎。
“团长，这……是不是有点太缺德了？”一个年轻战士小声嘀咕。
“缺德？”陈阴冷笑，“上了战场，死人最讲武德。你想当死人吗？”
战士立刻摇头，头摇得像拨浪鼓。
就在黑手队练得热火朝天的时候，团部来了位“稀客”。
“哎哟喂！我的陈大团长！听说你又发财了？”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李云龙那破锣嗓子，隔着二里地都能听见。
他大步流星地闯进团部，一双牛眼贼溜溜地往院子里瞟。
“老李，鼻子够灵的啊。”陈阴正在擦枪，头也没抬。
“那是！隔着三个县我就闻着你这儿的肉味了！”李云龙也不客气，抓起桌上的花生米就往嘴里丢，“听说你小子把平安县城给搅和了？还顺了不少好东西？”
他凑到陈阴跟前，一脸讨好：“兄弟，哥哥我那新一团你是知道的，穷得叮当响。你这吃肉，能不能让哥哥也跟着喝口汤？”
陈阴放下枪，看着李云龙。
他等的就是李云龙这句话。
“行啊。”陈阴答应得爽快，“掷弹筒给你五门，手雷十箱。怎么样？”
李云龙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真的？！你小子没憋什么坏屁吧？”
这也太痛快了，痛快得让他心里发毛。
“有条件的。”陈阴笑了笑。
“我就知道！”李云龙一拍大腿，“说吧，要啥？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不要你的命。”陈阴指了指门外，“听说你来的路上，顺手救了个和尚？”
李云龙一愣：“是有这么个人。从战俘营跑出来的，身手不错。怎么，你想要他？”
“一个人，换这些装备。”
李云龙眼珠子一转，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
一个和尚，换五门掷弹筒，十箱手雷。这买卖，划算啊！
那和尚虽然能打，但毕竟就一个人。这些装备可是能武装一个排的！
“成交！”李云龙生怕陈阴反悔，扯着嗓子冲外面喊，“虎子！去！把那个魏大勇给我叫来！”
没一会儿，一个光头汉子走了进来。
这人一身腱子肉，穿着件破旧的灰军装，眼神桀骜不驯。
正是魏大勇，绰号“和尚”。
“团长，你找俺？”魏大勇看了李云龙一眼，又扫了陈阴一眼，没把陈阴放在眼里。
“和尚，从今天起，你就不是我新一团的人了。”李云龙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位是独立团陈团长，以后你就跟着他干！”
魏大勇眉头一皱：“凭啥？俺是奔着你李云龙来的，听说你能打仗。这小白脸是谁？”
小白脸？
沈全在旁边听得直吸凉气。这和尚，胆儿也太肥了，敢这么说黑手团长？
陈阴也不生气，只是淡淡地看着他：“少林寺出来的？”
“练过几年。”魏大勇傲气地一昂头。
“听说少林功夫讲究光明正大？”陈阴站起身，走到院子中间，“巧了，我练的功夫，专门不讲光明正大。”
魏大勇乐了：“咋的？你想跟俺练练？”
“打个赌。”陈阴解开袖口的扣子，“你要是能在我手底下走过三招，我放你回新一团，装备照送。你要是输了，这辈子就老老实实给我当警卫员。”
李云龙在旁边看热闹不嫌事大：“和尚！别给老子丢脸！揍他！”
魏大勇嘿嘿一笑，摆了个起手式：“团长，这可是你自找的。伤了你，别怪俺手重。”
话音未落，魏大勇动了。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这和尚快得像一阵风，钵大的拳头带着风声直奔陈阴面门。
这一拳要是砸实了，鼻梁骨肯定得断。
陈阴没躲。
就在拳头快到脸上的瞬间，他突然抬手。
不是格挡，而是一把扬了出去。
一蓬灰土，直接糊了魏大勇一脸。
“咳咳！呸！你……”魏大勇没想到堂堂团长打架居然扬沙子，眼睛瞬间迷了，本能地抬手去揉。
就在这一刹那。
陈阴动了。
他一脚踹在魏大勇的膝盖弯上。
魏大勇重心不稳，单膝跪地。
紧接着，陈阴的手指呈钩状，硬生生扣住了魏大勇的咽喉，另一只手的两根手指，距离魏大勇的眼珠子只有半寸。
“第一招，扬沙。第二招，碎膝。第三招，插眼锁喉。”
陈阴冷冷的声音在魏大勇耳边响起。
“你死了。”
整个院子一片死寂。
李云龙嘴里的半颗花生米掉了出来。
前后不到三秒钟。
号称在战俘营徒手干掉四个鬼子的魏大勇，就这么……败了？
魏大勇顾不上眼睛里的沙子，整个人都懵了。他一身的硬气功，连发挥的机会都没有。
“你……你耍赖！”魏大勇憋红了脸，“扬沙子算什么本事！”
陈阴松开手，拍了拍手上的灰。
“鬼子要是拿枪顶着你的头，你跟他讲你不许开枪？”
“上了战场，能杀人的招就是好招。你那套花拳绣腿，留着去天桥卖艺吧。”
魏大勇愣在原地。他在少林寺十几年，学的都是堂堂正正的功夫。从来没人告诉他，仗还能这么打。
可他不得不承认，刚才那一瞬间，他确实感受到了死亡的气息。
如果陈阴手里有刀，他现在已经是个死人了。
“俺……俺服了。”魏大勇低下头，声音嗡嗡的。
李云龙在旁边看得直嘬牙花子。这陈阴，下手太黑了。连自己人都坑！
“行了，人归你了，东西我拉走了！”李云龙怕再待下去自己也得吃亏，赶紧招呼人搬东西开溜。
收服了和尚，黑手队的最后一块拼图算是齐了。
三天后，黑手队进行了第一次实战演习。
对手是一营。
结果惨不忍睹。
一营长鼻青脸肿地来找李文英告状，哭得那叫一个惨：“政委啊！你管管吧！这哪是演习啊，这是要命啊！”
“我们在林子里刚露头，就被马蜂蛰得满头包！”
“好不容易摸到他们营地，结果地上全是绝户坑，掉进去就是一身大粪！”
“最可气的是那个和尚！他居然往我们水壶里下泻药！全营拉得腿都软了！”
李文英听得头皮发麻，去找陈阴理论。
陈阴正带着和尚在研究一种新式的“辣椒水喷射器”。
“政委，平时多流汗，多拉稀，战时少流血。”陈阴一句话就把李文英堵了回去。
就在这时，通讯员急匆匆地跑了过来，手里捏着一份加急电报。
“团长！总部急电！”
陈阴接过电报，扫了一眼，脸上的漫不经心瞬间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狼见到了血的眼神。
“怎么了？”李文英心里一紧。
“大鱼。”陈阴把电报递给沈全，“集合黑手队。带上所有的‘好东西’。”
电报上只有短短一行字：
日军运输队，携带大量盘尼西林，将于明日午时通过万家镇。不惜一切代价，截获！
盘尼西林。
在这个年代，那就是比黄金还贵重的救命药。
“团长，怎么打？万家镇那边鬼子据点多，硬啃肯定不行。”沈全问。
陈阴看着地图，手指在万家镇附近的一条铁路上轻轻敲了敲。
“谁说要硬啃了？”
他嘴角勾起一抹让人心寒的冷笑。
“咱们这次，给鬼子演一出‘铁道游击队’。”
“不过，是加料版的。”